「皇甫將軍,你這是在向我挑戰嗎?」力氣比不過人家,氣勢上更是矮皇甫熾一大截的武敏之,終於惱羞成怒地低吼。
隻是,他發怒的對象卻根本不把他當一回事,連看也不看他一眼,視線一直在搗著鼻子的賀蘭媛身上打轉,完全當他不存在。
受不了自己一再被漠視,武敏之以更大的音量咆哮著:「皇甫熾,你竟敢如此瞧不起我,你知不知道你瞧不起我,就等於瞧不起皇後娘娘,瞧不起皇後娘娘的後果你知道是什麼嗎?」
武敏之這麼一吼,賀蘭媛當場有一種大勢已去的沮喪感。
完了,這下子想不引起側目都不行了。
果然,四周的視線立刻集中在他們身上。
四周突然陷入一種宛如末日來臨般的靜默裏。
賀蘭媛的心瘋狂地跳動著,她無法動彈……事實上,她想動也動不了,因為她被兩個男人從左右壓迫著,根本無法脫身。
靜默間,她感到皇甫熾的目光從她臉上緩緩的移開,越過她的頭頂,慢慢地與武敏之正式對上。
武敏之本來還在為了自己一直沒受到正視而惱火不已,不過當他真的成為皇甫熾那雙黑眸的焦點時,他頓時有種踩到獅子尾巴的感覺。
皇甫熾那雙黑眸不再銳利得讓人心慌,也不再森冷得教人膽寒。
他隻是用一種衡量的目光看著武敏之,像是獅子在計算怎麼一出手就讓獵物動彈不得般。
然後,他扯開薄唇笑了。
那是一種讓人心驚膽戰的冷笑。
「後果?」
皇甫熾饒富興味地重複,表情和眼神都沒什麼改變,但是身上散發出的強大氣勢,卻讓隔了一個賀蘭媛的武敏之感到無法招架。
「武大人剛剛提到後果兩個字是嗎?」
打從進宮之後,武敏之在皇後娘娘的庇蔭之下,仕途一路順遂,官是越做越大,姿態也越擺越高,在皇後娘娘的刻意縱容下,橫行無阻的他除了皇後本人之外,從來沒有怕過任何人,但是現在在皇甫熾的注視下,寒冷的感覺卻從皮膚表麵一路滲透進骨髓裏,讓他忍不住頭皮發麻,渾身顫抖。
這種唯我獨尊,君臨天下的氣勢,完全把他的虛張聲勢和狐假虎威壓製住,讓他在瞬間相形見絀。
尤其當皇甫熾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說到「後果」這兩個字時,他聯想到的居然是「自食惡果」這四個字。
瞬間,武敏之興起想逃走的念頭,但皇甫熾那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裏,卻有某種強大的力量,將他定在原地不能動彈。
「是、是啊,得……得罪我的後果,你、你是絕對承擔不起的。」注意到自己已經成為眾人的焦點,為了不丟武家班的麵子,武敏之隻好硬著頭皮開口。
「是嗎?」
皇甫熾幽黑的瞳眸瞬問射出某種強烈的光芒,薄唇的笑意加深。
武敏之不由得吞了吞口水。
該死,他明明是在利用權勢打壓皇甫熾,怎麼這個高大的男人卻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模樣,還笑得那樣有恃無恐,他是太自負還是太無知?
皇甫熾伸手,一臉高深莫測地輕撫著下巴,黑眸閃著當他準備迎頭痛擊敵人時才會出現的奇異光芒,視線在矮了一截的武敏之身上細細遊走,像是在衡量他有什麼能耐值得他出手。
眼看場麵越來越僵,眼尖的侍女馬上飛奔到前麵通知正在招待賓客的賀蘭夫人,賀蘭夫人一聽,馬上提著裙子,火速趕到戰爭現場。
隻見她巧笑倩兮地款步走來,動作明明很迅速,但是姿態仍是優雅得不可思議。
「哎喲,敏之,你在這兒做什麼?我到處在找你呢!來來來,你一定要給伯母一個麵子,跟伯母一起享用今天的第一道酪澆櫻桃。」
賀蘭夫人伸手勾住武敏之的手臂,輕而易舉地將毫不抵抗的他拉開,順手將被兩人夾殺的賀蘭媛扯到身後。
一轉身,看見齊王爺,賀蘭夫人馬上又急中生智。
「齊王爺,您能大駕光臨真是讓寒舍蓬華生輝,熾兒,你一定要幫伯母這個忙,好好的招待齊王爺。」
賀蘭夫人伸手輕推仍然站著不動的皇甫熾,接著拚命向隨後趕來的皇甫夫人使了個眼色,暗示她趕快拉走臉色難看的他。
隻見賀蘭夫人這邊一笑,那邊一瞥,這裏一泣,那裏一推,三言兩語就阻止一場可能發生的紛爭。
賀蘭媛揉著被兩個男人——尤其是來自於皇甫熾的可怕力量擠得發疼的肩膀,對娘親的應變能力和高超的交際手腕佩服得五體投地,差點沒有脫口稱讚。
厲害厲害,她使盡吃奶的力氣,甚至連小小的身體都用來當肉牆了,還是阻擋不了兩人的爭鬥。
但是娘親一出現,小嘴一開,舌粲蓮花,盡管沒有到達化幹戈為玉帛的程度,盡管兩個男人——當然最主要還是皇甫熾……仍是一副非常樂於開戰的自負表情,但是至少,看在娘親的麵子上,總算不再堅持要跟對方針鋒相對。
悄悄的鬆了一口氣,賀蘭媛正暗自盤算有空要跟娘親多學幾招,以後才可以派上用場。
但是下一刻,那狠狠擰在大腿、痛得她立刻冒出淚花的手勁,就讓她當場打消羞嗬王意。
「妳是死人嗎?出了這麼大的事也不會出來調解一下。」賀蘭夫人逮到空檔,馬上扭頭過來數落呆若木雞的女兒。
賀蘭媛咬著唇,大大的眼睛裏含著淚,不知道該怎麼解釋?
嗚嗚……娘難道沒有看見,她剛剛是如何奮不顧身的擋在中間,差點成了肉餅嗎?
她覺得不平,不過一想到反正從小到大娘都隻看表麵的結果,不問其中的緣由就判她有罪,她也就覺得今天這樣沒有什麼了。
賀蘭夫人一手親密地挽著臉色陰沉的武敏之,一手在後麵扯著賀蘭媛,大步走著,根本不管她跌跌撞撞的走起來有多豐苦。
在賀蘭媛身後,有一道犀利又深沉的目光,追隨著她踉蹌的小小身影,始終不曾離開。
肩膀微微刺癢的感覺讓賀蘭媛略略皺起眉,她下意識回頭,果然發現皇甫熾那家夥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著他們的方向。
彎如新月的眉皺得更緊,賀蘭媛在心裏不滿地嘀咕著。
哼,一直盯著武敏之不放,那家夥究竟還想怎樣?雖然右驍衛將軍已經很了不起了,但是終究比不上人家周公爵、門下省弘文館學士、左散騎常侍三個頭銜響亮嘛!
更何況人家還是皇後娘娘的親侄兒、韓國夫人的獨生子,是名副其實的皇親國戚,他再這樣桀驚不馴、不肯低頭,小心真的惹禍上身,那就枉費她剛剛的一番苦心,拚命的……
賀蘭媛愣住,同時停下腳步,臉色甚至比剛才被兩股蠻力夾殺時更蒼白,害得拉著她正邁開步伐的賀蘭夫人差點往前栽倒。
她擔心他?
她擔心那個邪惡的壞蛋被另一個更陰險邪惡的壞蛋陷害嗎?
「才……才不是呢!」賀蘭媛猛力搖頭,蒼白的臉頰染上心慌的緋紅。
她才不擔心皇甫熾呢!她隻是那個……
她為什麼這麼遲鈍,居然連一個象樣的理由都想不出來?
懊惱間,一張妝點得豔麗無比,梳著高聳如雲的發髻,表情卻陰森猙獰的臉孔猛地湊到她眼前,嚇得她魂飛魄散,撫著胸口連連倒退三步。
賀蘭夫人伸手一拉,就把她那個專惹麻煩的女兒扯回來。
「妳、到、底、在、幹、什、麼?」她湊到驚魂未定的女兒眼前,壓低聲音咬
「我、我……」
先是被自己擔心皇甫熾的念頭嚇到,接著又被娘親咄咄逼問的姿態震懾住,膽子原本就比平常人小很多的賀蘭媛當場睜著一雙圓亮的大眼睛,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半句話。
已經氣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的賀蘭夫人,瞪著一直不停眨著眼睛的賀蘭媛一會兒之後,纖纖玉手悄悄伸出,摸到女兒軟軟的大腿,嘴唇一扭,正準備狠狠的擰下去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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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一道傲慢卻足以讓四周聽清楚的聲音在兩人身邊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