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沒錯,但防人之心不可無。」想當然爾,大塊頭還是不肯把槍放下。
「我知道了,無論如何你還是想殺我,既然如此,為什麼還不動手?你再也找不到比現在更好的時機了,」莫森一派輕鬆自信。
他之所以這麼鎮靜,實在是因為他的經驗太豐富,也太了解大塊頭好大喜功的心理--大塊頭要殺他,一定要選擇在眾目睽睽之下,讓所有人都替他作證。
「是不是時機,由我決定,你既然知道自己難逃一死,還是快把東西交出來,以免死得太痛苦。」大塊頭一副穩操勝算的樣子。
「唉,想不到我莫森叱吒國際,最後居然死在你手裏。」莫森歎一口氣,「反正你隻是要我的命,能不能請你把鑰匙交給艾薇,並且放了她?」
「可以」」大塊頭一聽莫森要自己交出鑰匙,就高興得什麼都可以答應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一千匹馬也追不回來。」
「我可以見她最後一麵嗎?這是我最後的請求。」
「可以。」
大塊頭很大方的把莫森帶到另一個房間,艾薇正動也不動的蜷縮在角落裏。
「艾薇!」莫森激動得想衝過去,大塊頭的槍聲製止他,「她怎麼了?你把她怎麼了?」他恨不得一槍斃了他。
「好了,現在把東西交出來。」大塊頭冷酷的命令。
「你的手下都要在現場嗎?」莫森飽含憤怒,但仍願意配合。
大塊頭看了他們一眼,說:「先出去。」
那些嘍囉乖乖的出去。
「現在可以交出來了?」大塊頭把手伸長。
莫森作勢蹲下。
「做什麼?」大塊頭很警戒。
「東西藏在我的靴子裏。」他怪瞪他一眼。
大塊頭把槍拿開一點點,但仍戒慎的盯著他,怕他玩什麼花樣。
大塊頭是對的,莫森就是要玩花樣。
他趁大塊頭把槍拿開,手腕放鬆之際,以迅捷無倫的速度搶過他的槍,並在他驚訝前撂倒他,用他的槍擊發子彈。
砰砰砰!連續的槍聲足以吸引附近所有人的注意。
「大塊頭,你不講信用,我已經把東西給你了……」
他裝模作樣的對倒在地上的大塊頭作戲一番,又在他身上招呼幾拳,然後將屋角找到的繩子綁在窗台,以極輕盈的動作和俐落的身手抱著艾薇垂落地麵。
時間剛好八點,在形式上,大塊頭已經拿到金鑰匙,再過不到五分鍾,全歐洲的人都會知道這件事,十分鍾之內,全世界的殺手都會開始找他,接下來會怎麼發展,就全看他的造化了。
莫森離開不到兩分鍾,天空開始下雪,雪花覆蓋了他的足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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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森在趕路,很趕很趕。
他在施普雷運河北邊就近開走一輛裝上防滑鐵鏈的休旅車,一路直奔五百哩外的一座農莊。
那農莊幅員遼闊,從大門到中間那棟建築物,開車要十分鍾,在這種季節則要二十分鍾以上。
莫森自己動手開了大門,把車開到那棟被雪覆蓋的白色建築前,他把艾薇抱下車,動手敲門。
沒人應,他在風雪中自行開門進入。
他很熟練的打開燈,屋內立時燈火通明。
屋內一塵不染,好像隨時歡迎他來似的。
這是威廉大帝紀念教堂外那名老乞丐的產業。多年前莫森救他一命,他不但搖身變成最可靠的情報來源,必要時還提供藏匿地點,兩人的交情匪淺。
莫森飛快的把艾薇放在壁爐前,然後迅速動手升火。
火一升起,室內開始暖和起來。
他到內室去取來一個醫藥箱,從藥箱裏取出一包黑色藥丸,再從中取出一顆,還跑去倒了保溫瓶裏的熱水。
「艾薇?艾薇?」他低喚、輕搖,小心翼翼而擔心。
一路上,他能感覺她的體溫急速流失,她的呼吸逐漸薄弱,她的生命跡象愈來愈不明顯,他的心愈懸愈高,把車飄得飛快,但又怕太劇烈的顛簸會造成她的不適,忐忑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艾薇,如果妳睜不開眼睛,就張開嘴巴,我喂妳喝水、吃藥。」他在她耳畔低語。
看到她身上的傷口,想起她所受的折磨,他的心有如針紮。
見她沒有反應,他先把藥嚼碎,再哺入她口中,大概是藥太苦,艾薇疲憊而虛弱的睜開眼睛,看見他,無聲的眼淚先掉下來。
「很痛嗎?哪裏痛,告訴我。」莫森的心都揪疼了。
艾薇什麼都說不出來,隻是默默的掉眼淚,良久,才說出一句話:
「你自己逃掉了……」
聽到這句話,莫森縱有一千個合理的解釋也說不出口,隻是把她按進懷裏,喃喃地重複:「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他以為他可以說出「逃走是為了回來救妳,換作是妳,也應該這麼做」、「我說過一定會回來」這種符合實際情況的話。
但事實證明,他無法說出任何一句,他恨自己脫逃、恨自己沒有與她同進退,或留下來代替她被捉走……這些念頭好強烈,好像她死了,他就活不下去了一樣。
本能的,他抱緊她,好像不這麼做,她就會像細沙般流失,而自己注定隻能失落一輩子。
「別、別再那樣了……」她的低語有如夢囈,虛弱但清楚。
「不會,我發誓絕不再丟下妳一個。」他的聲音哽咽。
「你丟下我兩次……」她的心好苦,眼淚又湧出來,她想伸手去擦,手卻抬不起來。
莫森握住她的手,輕輕吻去她的淚痕,「沒有第三次了,我發誓,絕對沒有下次了!」
他終於知道自己以為「對她好」的決定,實際上是多麼殘酷,又害她的心承受多少苦澀。
她用全力撐起身子,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就那樣沉沉的昏睡過去,再也不肯放手了。
莫森一次又一次吻她,一顆心像淌血那樣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