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過太多恩怨仇殺都麵不改色的男人在這個時候竟然懷著求救的眼神看向自己的父親。此時他真的後悔當年出賣蘭寧和諾·利萊。
在黑暗的地下世界還有一個奇怪的現象,即便是滅絕人性殺戮婦女兒童的大混球,也有在麵對家人的時候保存著血濃親情的現象。他無法眼睜睜地看著無辜的妻女去死。
夏光卻無動於衷。
“你們,會把她交出來的吧?”蘭斯微微壓低的聲音打斷夏彥華的思緒。他水晶般剔透的瞳孔收斂了鋒芒的冰冷,像夏夜的荷塘月色,優雅平靜。
問句,不如說是禮貌的警告和毫不掩飾的諷刺。選擇權在他手上。這是他們贏得機會的唯一可能性,根本無退路。
之後蘭斯優雅地站起身,身旁的保鏢穆辰立即跟上他的腳步。他們從令一扇大門離開茶室。真正見過蘭斯容貌的隻有他們父子倆。
當夏彥華和父親走出茶室的時候,他的眼睛圓睜至最大幅度,瞠目結舌的畏懼幾乎要脹爆他的血管。他清楚地看到父親搭在扶手的手掌猛然收緊,劇烈地抽動著——老爺子一輩子,何曾受過此等屈辱!
——門外保鏢和管家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地毯上,血流如水,生生把那張潔白如雪的羊毛地毯染紅,嬌豔鮮麗。
見血封喉的淩厲手法。沒有一絲響動就在隔著一扇門的茶室外把人一個不留地殺掉。夏彥華的背脊陣陣發寒。
蘭斯出了茶室,從另一條長廊離開。柏希不知何時從邊上的一扇門處出來,跟隨在他身邊。
“人還在套房裏嗎?”蘭斯一邊走著,頭也不回的問。
“是的。夏小姐似乎還在困惑,我們並沒有打擾。”
“你應該對她改稱呼了,柏希。”
“是。”柏希不置一詞地回答。
如果說蘭斯吩咐他準備戒指的時候他尚有地方不明,那麼在套房裏麵看到夏實他就已經對事情徹底了解。從二十歲在少爺麵前宣誓那一刻他就已經決定,所有注定要承擔的罪孽,他都會和少爺一起麵對。
夏實是一個單純普通的女孩,他對她沒有任何的偏見或者不喜歡,但是他也不會為蘭斯的舉動而對她抱任何的同情或者惋惜,隻是在第一次見到這個女孩子的時候,他莫名的產生一些隱隱奇異的感想。
自己努力都沒有用的事情,並不代表絕無可能。在這個女孩的身上,也許有可能性……
夏實怔怔地凝視套在無名指上的鉑金戒指,大腦還停滯在半個小時前的狀態。
“安…安”
利萊先生這樣在她耳邊親昵地低語。然後她看到他微微泛著淡淡笑意的麵孔在她眼前。
“這是你的乳名,對吧?”
她沒有做出任何回答,因為她已經震撼得無法說出任何話。她隻是一動不動地注視眼前的人。奇怪的感覺流遍全身,突然之間,似乎有什麼向自己打開了……暖暖的……像輕輕拂過柔軟的絨毛,舒適,安寧……
……利萊先生出去了……她隻是怔怔地看著他離開,手指在他為她戴上的戒指上麵輕輕撫摸著……
媽媽……媽媽走了之後再也沒有人叫過這個名字。隻有媽媽才會喚的名字……她以為沒有人知道,沒有人會記得的,因為隻有媽媽才會這樣喚她,連爸爸也沒有過……
利萊先生像媽媽一樣喚她……像當年的媽媽一樣……
……世事汙穢,上下繁雜,我女兒內外明澈,靜無瑕穢,媽媽唯求一字:安……
兒時的記憶星星碎碎,卻總能憶起那一年媽媽帶她到寺廟上香拜佛的時候在那株有幾百年樹齡的白玉蘭樹下的慈愛容顏。那時候,媽媽的眼神……有著融不去的憂傷……媽媽對她說,隻願她一生平安,所以喚她安安……
那是媽媽給她的名字……隻是媽媽給她的名字……
蘭斯進來的時候,看見夏實還是保持著他離開的樣子。他停頓在原地,思考十秒,然後走過去。這個乳名看來喚起了夏實不少的記憶。蘭斯在她身邊坐下,靜靜地看著她。
十六年,夏實換過五位心理醫生……就是這麼一個不起眼的也許可有可無的小信息,居然沒有一個心理醫生注意到。也許有注意到的醫生,卻沒有一個認為也許有幫助。
治療心理病這方麵的病症醫生都會要求盡可能提供患者的詳細信息,每一份提供到醫生手上的夏實的資料都很詳細,包括她這個乳名……
也許很簡單就能做到打開她心扉的一小步,卻沒有人嚐試過。因為覺得這個普通常見的兒時乳名夏家的人也許經常叫喚但是顯然沒什麼作用而感覺太過無足輕重了,也有幾個注意到的專家教授因為名銜過高都變得過於自以為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