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農曆傳統的節日冬至,天氣越發寒冷。
時間悄悄地過去,再有兩三天便是元旦了。大雪剛停不久,天地茫茫一片白,沒有一絲雜色。
夏實今天到寺廟上香。
千年古刹,斑駁的建築,參天的古樹,在大雪的覆蓋下又是另一番安靜祥和。
上了香,沿著狹窄的石板路,走過一串紅燈籠裝飾的窄巷,夏實在傳統古建風格的小院內抬頭仰望那株數百年樹齡的白玉蘭樹。
還未到花期,秋去冬來,隻剩光禿禿的枝條掛著冰雪。
幼時的記憶所剩無幾。夏實朦朧記得那年正是花開時節,母親帶著她,便是站在這株玉蘭樹下。
那時,綠葉未發,已是一樹白雪——盛放的白玉蘭花,清香馥雅,彌漫天地。
母親去世之後,她再也沒有來過這裏。
多年之後再次站在古樹之下,不懂物是人非的沉重滄桑感,夏實卻已有了寂寥的孤涼之意,並且道不清緣由。
她原本是心清寡欲、不知人間疾苦的人,因為從不沾染俗世。孩童的心智,在雙親離世之時便失去了成長的機會。
如果她的世界一直有父母守護著,那麼即便是個阿斯伯格綜合症患者,今天的她也許能夠有絲絲關於何為幸福快樂的認知。
媽媽……爸爸……
怔怔地仰望著,夏實驀然驚覺原來她這麼想念父母。模糊的記憶中,唯有雙親的容顏清晰如在眼前。
沉浸十多年的哀傷,無人得知,其實是一種無法拔除的痛。
夏穎待夏實一直算好的。可是除了這麼一個“好”字,夏實說不出在這個字之後該是些什麼,又能是些什麼。
有什麼不一樣了,夏實這段時間總這樣覺得。因為夏穎來看望她的次數是那麼的多。
夏家每個人都是忙碌的,王夫人總說夏實根本不關心外麵世界,隻是一個無所事事的閑人。而相比於她這個閑人,夏穎則時常忙不完。
阿穎待她好,可阿穎很忙,每年到她的住所看望她的次數也就那麼兩三回。自從她離開夏家的這兩個多月來,阿穎看望她的次數比往年一年的次數還要多。
壓在樹枝上的雪簌簌地掉落一些,夏實茫然地盯著它們堆積在樹根下,思緒裏總飄著一些話,無法拂去。
阿穎再次來看望她就在兩天前。距離對她說她不愛自己的丈夫那些話過去一周多。
印象裏,夏穎總是忙得連回家和王婷珊吃頓飯的時間都沒有。這次畢業回國,聽芳姨說隻怕以後要忙得連喘息的時間都沒有,因為夏穎是聲名大噪的國際巨星。
夏實有點不明白妹妹為什麼有那麼多時間來看望她。不過,妹妹對她說了很多有道理的話,她感覺是妹妹關心她的緣故。再者那些話給夏實帶來不小的衝擊,這些都讓夏實忽略了妹妹為什麼三天兩頭有空來看望她。
回到以前的生活!
兩天前阿穎這樣對她說。夏實自然不太理解這句話表示什麼,好一陣子,她才明白妹妹在為她不愛自己的丈夫這件事給予解決的辦法。
既然是個悲哀的婚姻,那麼結束它是最好的辦法。
夏實震驚了。她從不主動,不知道自己要什麼,所以也無所求。這場婚姻說到底她隻是聽隨別人的指令,不管是死去的父母訂下的婚約還是身為長輩的叔叔做主讓嫁。
突然間卻有人告訴她,既然她不愛,既然這是一個悲哀的婚姻,那麼她可以主動提出離婚以成全雙方,讓自己回到以前的生活。這樣,對彼此都好。
就像一個人要決策一件重要的人生大事,夏實向來隻懂被動接受的心智立即就退縮了。
主動提出離婚!
這根本就不屬於她世界裏麵的事。她驚愣至口瞪目呆,久久動彈不得。
回到以前的生活,這個條件有不小的吸引力。夏實混亂了,同時心中好空。她二十二年的生活中從沒有需要她下嚴肅決定的重大時刻。
實際上,夏穎的解說給她帶來的隻有惶然驚恐。因為她一下子居然需要麵對那麼多複雜問題,需要考慮它們。
比如她不清楚隻是不愛自己的丈夫就要離婚嗎?她主動提出離婚是對的嗎?那個身為她丈夫的男人是怎麼想的?他希望離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