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斯第一次回來是在離開不夠三天的晚上。
夏實半睡半醒間在朦朧的視線中看到最想念的那張臉,自然地流露出恬靜幸福的笑意,模糊地對他說“斯,你回來了……”便落入溫暖的懷抱裏。在彼此安心的氣息中她很快沉沉地、滿足第睡去。
肖天愛第二天早上在客廳冷不丁看見這位大人物端莊優雅地從房裏出來,有了前麵無數次的經驗,早已有免疫力,隻頓了下,便打著嗬欠自動視為不見。
第二次回來是在離開不夠兩天的午後。夏實剛午睡醒來不久,他進門那會兒珍正好為女主人端來服藥的溫水。他彎腰把夏實抱起放腿上,接過珍遞過來的溫水,親自伺候夏實服藥。那天晚上他帶夏實到奢華餐廳用餐,然後當晚陪夏實入睡,在晨光熹微的時辰離去。
第三次回來是在離開的當晚夜半三更。當第二天早上肖天愛看見昨天早上才離開的男人不夠一天時間就又出現在自家客廳,她見怪不怪,可免不了一番搖頭歎氣:公爵大人,您老還真是為愛做起了忙碌的空中飛人。她各種羨慕之餘嘴上順口調侃兩句:中國典故有個金屋藏嬌的說法,我看公爵大人幹脆把夏夏帶在您老這金身旁邊,隨時可見著佳人,用不著這麼奔波勞累的辛苦。
蘭斯涼涼地掃了肖天愛一眼,那眼神裏麵第一次沒有以往那種會驚嚇她心膽的威嚴凜厲。
肖天愛懵了半天。要說這位大人物,向來都不屑鳥她倆情侶。平時別說對她倆開金口,因為嫌他們礙眼,難得掃到他們身上的目光,那也是一個冰凍三尺,數九寒天的冷死人。
肖大美人摸著腦殼納悶了半天,忽地靈光一閃,頓時了悟。於是洗碗時深有感慨地對唐偉烙歎:公爵大人實在是太寵愛夏夏了……
一個男人,一個位高權重的男人,如何才能夠做到這種程度呢?肖天愛也難解自己心中的百般滋味。這個男人顛覆了她長久以來對一些人,一些事的價值觀念,對她在人生的感悟上也產生了一些影響。
蘭斯第四次回來是在臨近夏實生理期的日子。所謂千防萬防,這個沒法防。夏實怕黑懼紅,非短時可治。她的生理痛在心情愉悅和藥物控製下得到緩解,可她對紅的懼意使得她難以適應這個每月必有的日子。
她服用的中藥已經依照蘭斯的意思換了另外一個古方。肖天愛知道這樣的大人物要在這片臥虎藏龍的土地上找到真正稱得上高人的老中醫壓根不算難事,對夏實的病可是放心不少。
之前幾次,蘭斯也是日夜陪伴在夏實身邊。夏實現下的情況與當初兩人再相見時,偏巧碰上發燒那次的死去活來實在好太多了。對紅色的恐懼這種心理因素造成的身心不適是最大原因。她不喜歡那種感覺,總像個孩子一樣委屈,說她不要,不要那種黏糊糊、一片血紅的感覺,還很孩子氣地問為什麼會有這個,能不能把它趕走之類……
肖天愛照顧了夏實兩年,對她的這種稚氣言行既心酸又苦笑不已。
所謂恐懼,必是經曆過常人難以承受的可怕和痛楚才會這樣。
當年在療養院第一個月的生理期,夏實那種竭斯底裏的恐懼和驚叫至今縈繞在肖天愛腦海無法散去。這個女孩子在驚駭中躲進浴室,把蓬頭開關擰開到最大。想把血紅的液體衝走,可惜她不知道,那根本無用。水流嘩嘩地衝下來,很快滿地染紅。她大哭著用雙手雙腳拚命地揮踢,尖叫著說不要不要,走開……
那次差點要了夏實的命,肖天愛趕來時這女孩子早已在沒有方向的衝撞之中把自己弄得傷痕累累……肖天愛抱著她渾身血水的濕漉身子痛哭……
肖天愛知道夏家的老太爺死了,夏彥華受傷了,所以她知道夏實這個女孩子必是親眼看著那樣的事發生的……不管其中有多少恩怨仇殺,兩年來,麵對多少次那樣的日子,這個女孩子受盡痛苦折磨……
在肖天愛的人生中,曾經,確實第一次那麼用力的,真真正正的恨透了一個人,那個兩年後才知道名字的,叫蘭斯·利萊的男人……
以往夏實神誌不清,身心俱憊。一旦到這個日子又往往痛得聽不進去別人說什麼。肖天愛有心要教導她相關的知識,安撫她,也無能為力。自從蘭斯回來,她的情況在逐漸好轉。這次,肖天愛還看到蘭斯拿來相關書籍,親自耐心地教導夏實,告訴她那是女人可以孕育寶寶的證明,證明她以後可以做一個媽媽……
夏實的愁眉苦臉果然有了變化,她神色一亮,仰頭問蘭斯:寶寶,真的嗎?這樣可以孕育寶寶……說著又低頭看看書本,她那麼向往地驚歎:好神奇……
肖天愛在欣慰的同時也蒙上一層薄薄的陰影。宮寒難以受孕,而做過化療手術的女性幾乎都會失去生育能力。以夏實的體格,承受那樣大劑量的化療之後,要生孩子等同於要發生奇跡,而這個奇跡還是那麼那麼的渺茫……
蘭斯公爵明明知道事實,還是選擇這個能夠有效開解夏實心結的方法,是因為對將來也能夠如此篤定有解決的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