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出岫,金色的日光在山林中羞澀。
霜降時節,嬴州西部縱橫連綿的大山點綴上了一層薄薄的白霜,西部深處,絶巘陡然而起,白霜點綴的青翠在山崖山穀間渲染成紅。
紅葉林中一縷青煙嫋娜而起,山石之上,有一男一女,女子白衣盤膝而坐,清瘦少年湊在其旁,舉動竟有無限依戀。其身前正煮水燒紅葉,白石鐵壺,說不出的一番禪意。
白衣女子將青翠的茶水,斟滿鐵杯,端起輕抿了一口,另一杯清瘦少年依樣拿起,急衝衝的送到嘴邊,張嘴就喝,‘哎呦’一聲,他手中的的鐵杯落地,茶水灑滿白石,旋消失在上。
“相公!”白衣女子見少年被茶水燙到,煞是心疼,趕忙近前,玉手在其燙傷處輕輕拂過,嘴角水泡、手上泛紅的皮膚頓時消弭不見。
白衣女子見少年無恙,嘴角莞爾,玉手輕點其額頭,嗔道:“你呀你,硬是不長記性。”清瘦少年聞言,嘟起嘴來,滿臉委屈:“妶姐姐,燙。”
語氣竟如三兩歲孩童。
白衣女子姓白名妶,而清瘦少年乃嬴姓,其名曰朕。
白妶見日頭爬上山肩,玉手一揮,旗影閃過,收起白石鐵壺,牽起嬴朕的手,往山腳行去。
山腳幾簇黃花散落在小道畔的荒草叢中,草蛇灰線般蔓延至一村落口。荒草叢中古舊爬滿青苔的木板上隱約有三個古拙的篆字:長庚村。
長庚村坐落在嬴州西部大山當中,村中約有百十戶人家。
嬴州是瀛淵大陸西部重要大州,位居十州三島前三,乃是嬴姓龍興之地。
遠處山腳兩點人影朝長庚村而來,人影緩慢變大,正是從山頂下來的白妶、嬴朕二人。兩人走走停停,如閑庭信步,行至村口約用了半盞茶的功夫。
白妶在爬滿青苔的木板前,停了下來,抬頭極目遠眺。方才一道極細微的聲音在她的耳內平地炸開,或許對於尋常人來說這聲音近乎微乎其微,但是對於她來說無異於平地起驚雷。
長庚村的極西處,一隻似鯤鵬的雲獸,不知因何原因自高空跌落,其上有無數螞蟻大小的人兒正慌張四竄。
白妶遠遠忘了一眼,冷漠的收回目光,
嬴朕不知她因何駐足,正蹲在其腳邊,逗弄過路的螞蟻,路旁一株四五人合圍的萬載老梨樹下,三個老人正在下棋。
三人見白妶走近,其中一個黑白發的老者抬頭道:“白娘子,又帶你家月關晨醒去拉?”其餘兩人聞言,也停下手中的棋子,抬頭見禮,白妶一一回禮。
“將軍!”就在白妶和三老寒暄之際,嬴朕不知何時拿起一個黑‘車’,將紅方給將死了,執紅的玄衣老者為之一愣,自己的棋竟然被將的死死的,平時他和麻衣老頭都是難分軒輊,卻沒想到被這傻小子陰差陽錯給破了局,這下子可有的麻衣老頭得意的了。
“傻小子,你大字不識幾個,竟然能幫老爺爺贏下一局,果然是個福將。”麻衣老者一邊捋胡須,一邊笑語盈盈的。嬴朕卻是個福將,一個傻子能娶到如白娘子這般才貌品性俱佳的娘子,就是有百世福分也難以修得如斯待遇。
自盤古開辟鴻蒙,到如今大寒王朝治下,從未聽過如此奇事,就是大寒皇族也未出過,僅此一例。
“麻衣老頭,這局不算,是傻小子幫你贏下的……”玄衣老者聞言就要狡辯,就聽到嬴朕的聲音:“字,我認識的,還會寫呢,妶姐姐有交過的,月關,呐,我的名字。”說著,嬴朕就拿起他逗螞蟻的木棒在地上寫出自己的名字。
“月關,好名字,原來你傻小子還有這樣一個響亮的名字。”黑白發老者見狀驚喜萬分,不住的捋動自己的胡須很是滿意的打量嬴朕在地上寫的名字。
嬴朕的字雖然有些稚嫩,卻自有法度,不像是一個僅有三四歲智商的小傻子書寫的。麻衣、玄衣二老,也饒有趣味的打量嬴朕的字。
白妶見此情景莞爾微笑,上前扶起嬴朕,溫柔的道:“相公,該回家了。”嬴朕一聽又要回家,立時想到妶姐姐讓他吟誦學習,頓時有些抗拒,撅著小嘴,低聲如蚊子:“不嘛,在玩一會。”
“白娘子你就讓小月關待一會,有時候勞逸結合反而事半功倍,至於安全,有我們三老在,你就放心吧。”黑白發老者見嬴朕有些小委屈的神情,心生喜愛,開言向白妶說道。
白妶也不是不通事物之人,見有三老在,也就放下心來:“三老,我這邊還有些事情要做,我相公就麻煩你們了,務必不要讓他亂跑,天擦黑的時候我來接他。”
黑白發老者應諾:“你就放心辦你的事情,小月關你就安心交給我們。”白妶作揖告辭,向村裏行去。
三老是村中最德高望重之人,執掌教化,梳理文武事,有他們在嬴朕身邊,自是最安全不過。
白妶的身影消失在村落中,麻衣玄衣二位又相對落座,黑白發老者和嬴朕在身邊旁觀。玄衣老者伸手將棋盤上的布局重新複位:“先前的那局不作數,是月關那傻小子誤打誤撞的。”
麻衣老者和他對弈了四五十年,二人從未分出勝負,如今陰差陽錯壓對方一籌,他又豈肯輕易放過:“白玄衣,都近百歲的人了,還有孩子在身旁,你居然想耍賴?”
“嘿,你還說對了,我就想耍賴,你還義正言辭來了,上次白黑白耍賴的時候,你的正義呢?麻衣慫!”玄衣老者白玄衣伸手將複位的棋子打散,和麻衣老者白玄衣爭吵起來。
“好嘛,你兩爭執就爭執將我拉進來作甚?沒趣!”黑白發老者白黑白很是傲嬌的蔑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