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錦屏農場的事情已經讓高參謀焦頭爛額了,他還惦記著軍分區的事。在劉前進辦公室裏,高參謀坐在椅子上打電話:“我這裏的工作千頭萬緒,一時還回不去。新錦屏的內鬼不挖出來,那就是埋在我們身邊的定時炸彈啊。我這次就是要順著蛛絲馬跡,挖出這個內鬼!還新錦屏一個太平!”
劉前進不耐煩地瞅了眼高參謀。
高參謀放下電話:“軍分區那邊還有一大攤子事等著我呢,真是分身乏術啊!”
“高參謀,軍分區的工作比新錦屏重要多了,我看,要不你就先回去,怎麼著也不能讓你這個大參謀一天到晚光為我們這個小小的新錦屏操心上火呀。把你累出個好歹來,我可沒法跟分區領導交代。”
“確實呀,那邊的不少工作都是我牽的頭。”劉前進的話裏明顯帶著不滿和嘲諷,可高參謀好像並沒有聽出來。
“那幹革命不能虎頭蛇尾,要善始善終!”劉前進說得一本正經。
高參謀歎了口氣:“可是,新錦屏的工作到現在還沒有實質性的進展,我哪能走啊!著急是著急,可工作還得一點點幹……來,咱倆再分析分析鄭運斤的這份交代材料,看看能不能找出點什麼線索。”
“哎喲,我可能吃什麼東西不合適了……”劉前進佯裝肚子痛,跑出去。
所有的人都在等著裘雙喜醒過來,他卻像是故意跟所有人擰著勁。轉到囚犯重症病房已經兩天了,裘雙喜還是昏迷不醒。這兩天,劉前進不知一天會來多少遍,一來他就讓文捷扒開裘雙喜的眼皮看看。文捷說這看不出什麼,他偏不信:“我是怕他就這麼死過去了。媽的,他再不醒,我要叫高參謀折磨死了。一天到晚跟我分析這分析那,累死我了!”
文捷說:“誰都可以火燥燥地急,前進你可得沉住氣了—現在,洗清老彭、救老彭,隻能靠我們自己了。”
劉前進一直不露麵,彭浩心裏很不踏實。叫馮小麥去找他,馮小麥沒把劉前進找來,倒是抱了一瓦罐烏雞湯回來:“劉場長說他忙完了再來看你。”馮小麥躲著彭浩的目光,聲音小得隻有自己能聽到。
彭浩下地穿鞋,朝房門口走去。
“彭書記,你幹什麼?”馮小麥跟在後麵。
彭浩拉開門愣住了。門口站著兩名持槍的戰士。
“你們倆站在這裏幹什麼?”彭浩質問。
一個戰士敬禮:“報告彭書記,我們在執行任務。”
“執行什麼任務?”
“保證你的絕對安全。”
“扯淡!是誰下的命令,誰讓你們在這兒看著我的?”彭浩大吵大嚷,一些病房的病人跑出來看熱鬧。
彭浩指著兩個戰士:“誰派你們來的,是不是劉前進,啊?”
淩若冰跑過來:“彭書記,你怎麼出來了?快回屋去。”
彭浩甩開淩若冰,大步走去,兩個戰士在後麵緊跟著他。彭浩回頭大喊:“你們跟著我幹什麼,啊?”
兩戰士怯怯地站在原地。
“滾開!你們給我把劉前進找來!”彭浩突然聲嘶力竭地喊。
淩若冰默默地、旁若無人地把彭浩抱住,小聲地:“老彭,咱們回去。聽話……”
回到病房,彭浩的情緒平複了許多。淩若冰看到桌上的瓦罐烏雞湯:“食堂送來的?”
彭浩坐下:“劉場長送的,他應該知道我現在需要的不是這個。”
淩若冰盛了一碗烏雞湯:“劉場長心還挺細的。你看,肉都燉爛了,還放了三七,這可是好東西。”
兩人都不會想到,瓦罐烏雞湯是周圓送給劉前進的。在山上,劉前進為救周圓胳膊被炸傷,這讓周圓寢食難安。她到老鄉家買了烏雞和三七燉好送給劉前進,卻被拒絕了,劉前進說:“受傷的同誌那麼多,我不能搞特殊化!你拿給重傷員喝去。”
“烏雞是我花錢買的,這算什麼特殊化。”周圓火了,“你……你到底喝不喝吧?”
“不喝!”
“再說一句?”周圓眼裏含了淚。
劉前進慌了,可嘴上還是很硬氣:“你可……又要挾我啦?你知道我最不吃人家要挾的啊!”
周圓的眼淚流下來,她一賭氣,抱起小瓷罐就往外走。劉前進拉住她:“哎—你幹什麼去?”
周圓掙脫著:“我喂狗!喂豬!我潑大道上去!”
“這麼好的東西那不糟蹋了?你舍得我還舍不得呢!拿回來,拿回來放這兒,我喝!”劉前進終於妥協了。
周圓梗著脖子站著不動。
“嘿!你還來勁了!我數一、二、三,你要不拿回來,我馬上就走!看你怎麼下這個台階!一!—二!—”
周圓快速地判斷著可能的後果,她不等“三”說出口也見好就收了,但表麵上還要氣哼哼地走回來,把小瓷罐放在桌上,坐在一邊不說話。
劉前進壞笑著過來,掀開瓦蓋聞了聞:“哇!這麼好的東西怎麼能讓豬吃了呢?”他順手拿個碗倒了半碗,一邊斜著眼睛觀察著周圓。
周圓扭過身子,臉上露著小得意。
哄走了周圓,劉前進正想叫馬大虎把烏雞湯送給彭浩,沒想到馮小麥來了。聽說彭浩醒了,劉前進沒有馮小麥想象的那樣有什麼高興的表現,隻是讓他回去就說自己事太多,一時抽不出空過去。
喝下兩小碗烏雞湯,彭浩躺在床上,目光遊移。淩若冰知道,這兩碗湯並沒有衝走彭浩要見劉前進的想法,他有一肚子的話,太想找個人說一說了。可親眼見到了這幾天劉前進和高參謀之間的太多不快,淩若冰也知道這個時候兩人的見麵不會有什麼意義。在暗地裏,劉前進其實一直默默守護著彭浩,病房門口加上的崗哨,就是他的特意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