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分鍾後,尹墨開始津津有味的吃著那天愛煮的大鹵麵,投入的模樣讓她心裏湧起許久不曾有的成就感。
「很好吃。」尹墨真心稱讚。
一碗麵可以得到他的肯定,對她而言也是始料未及的。
她坐在他的對麵,一個滿足了口腹之欲的男人,連笑容都是可親的。
「我本來心情不是很好,可吃了妳煮的麵後:心情沒那麼糟了。」
「為什麼心情不好?」她知道他不會告訴她,隻是隨口問問罷了。
他說出心情不好的原因:「今天有個產婦難產,胎兒沒能保住。」
他說得極淡,但是她可以清楚的嗅出他心裏的鬱抑。
「你很自責?」
「有一點,如果我更早進入手術房的話,也許可以救活孩子。」他沉下臉,盯著眼前的空碗。
「是我的錯,我不該攔著你問東問西。」
她想起自己那時纏著他問拉拉的病情,還央求他請她喝杯咖啡。
「不關妳的事,妳別又把錯往自己身上攬,難產本來就很難預料,再加上這名產婦並沒有按時做產檢,要避免遺憾也有某種程度上的困難。」
「可是讓你自責了。」
「自責是一定會有的,再怎麼說都是一個生命。雖然孩子的母親似乎並不歡迎這個小生命來到,因為我在她身上並沒有看到失去孩子的痛苦。」
那天愛不禁覺得心酸,想起二十八年前的他也是一個不受母親歡迎的小生命,眼眶不禁一濕。
他看見她的淚痕心中忽生憐惜。「妳哭什麼,死的又不是妳的孩子。」
她眨了眨眼,「沒什麼,隻是沙子跑進眼裏。」
他啐了聲,「老套!」
「我收拾一下,你先上樓休息。」她開始整理餐桌上的碗筷。
「天愛。」他喚她。
「呃?」她應了聲,雙手隻停頓幾秒,旋即恢複忙碌。
隻有裝忙碌才能掩飾心中的不安,她又開始緊張了。
「愛一個人卻無法得到對方同等的愛是很痛苦的。」他在她身後說。
她一愣,心跳加速,以為他猜出什麼。
「什麼?」
「馮之建啊,妳可不要辜負對方的一片癡心。」他悠悠的說。
那天愛無語,不爭氣的淚又要落下,他還是一心把她往外推,他還是不要她,不論她為他做了什麼,不論她是不是心甘情願等著他。
「我會和之建學長說清楚。」
「那就好,我不希望他再說什麼要我放了妳的話,太誇張了,我什麼時候不肯放妳走,是妳自己不願意離開不是嗎?」
是的,是她自己選擇留在他的身後,祈願他有一天會轉過身發現她的愛,受盡等待的苦,隻求能分得他一絲絲的愛。
「墨,我是個傻瓜對不對?」她癡癡的問。
「妳很在意我白天說的話?我隻是胡亂說說而已。」
「墨,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呢?」
他正要走出飯廳,聞言,轉頭看她忙碌的身影。「什麼?」
「當你深深愛著一個人,卻發現那個人根本不可能愛你,你會怎麼做呢?」
他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會選擇離開。」
「你不會留下來?」
「不會,我尹墨從不做蠢事,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原來我們真的很不相同,就算歲月流逝,發蒼視茫,我還是會選擇……」她轉身,他已離去,欲說出口的話又吞回去。
他對她還是無心,她輕籲一聲,心情又立刻沉回穀底。
fmxfmxfmxfmxfmxfmxfmxfmx
一早,那天愛準備了早餐,尹墨買帳的吃得幹幹淨淨。
「回報妳的早餐,我送妳去上班。」尹墨施舍的說。
「我不用這麼早上班,安親班通常十一點半才上班。」那天愛謝絕他的好意。
他接過她遞上的熱茶,也不管是不是燙口就喝下一大口,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她站在他麵前,露出微笑。「好不好喝?會不會太濃?我不知道你喝茶的習慣,如果你不喜歡太濃的茶,我下回會注意。」
他盯著她看,「不錯,味道醇香,以後不必這麼麻煩,我很少這麼早喝茶。」
他知道自己掃了她的興,可他不得不這麼做,不然她會以為自己對她有什麼特別的綺想,他不能誤導她。
她的笑容倏地僵住,「原來你不喝茶,我馬上給你煮咖啡。」
「不必忙了,真的。我早上也不喝咖啡。」他神采奕奕地笑了笑。
「是啊,我真是胡塗,媽跟我說過你早上不喝咖啡。」
「喔,媽什麼時候跟妳說的?」他饒富興味的問。
「剛結婚時,媽說了很多你的事,比如,你不吃兩隻腳的動物,連聞到味道就受不了、不喝玉米濃湯、不喜歡太香的花,還有不吃香蕉,我沒記錯吧?」
她的說法引起他一陣大笑,「沒記錯,差不多是這樣,沒想到我的怪癖還真是不少,可見我有多難伺候。媽還跟妳說了什麼?」
「媽說你脾氣一上來就不理人。」這一點她常常領教。
「是啊,爸媽常說我的這些毛病不知是像誰?」
那天愛敏感的想起何敏--自稱是尹墨生母的女人,她也有這些毛病嗎?
那天愛神色一斂,若有所思。
「我真的這麼難相處?」他並不意外自己給她這種印象。
「是爸媽把你給寵壞,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你也不可能有機會我行我素了。」
「妳說得對極了。尹家就我一個孩子,他們一味的寵我,就把我給寵成今天這副模樣。」
那天愛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裙裝,裙襬下方繡著一排小小的粉色玫瑰花,長長的頭發在腦後綰成一個簡單的髻,白皙賽雪的頸子露了出來,頸子上戴著一條精巧的銀色項鏈,就站在他的前方,既典雅又高貴。
「誰送妳的項鏈?」
「呃?」她下意識的摸了摸頸上的項鏈。
「沒見妳戴過。」他的口氣極隨性,輕得好像並不想知道答案。
「我們並不常見麵,你自然沒見我戴過。」
他的眼神在一瞬間防衛起來,剛才短暫的和睦氣氛霎時消失無蹤,他的眸裏跳動著火焰,不知道是不是怒火。
「妳這是在指責我嗎?」
她不自在的側身,在茶壺裏加熱水。「當然不是,我是開玩笑的,你不要太認真,這條項鏈是朋友送的生日禮物。」她省略送禮物的人是杜拉拉和楊鵬程。
「不用告訴我,我並不想知道那麼多。」他站起身,往客廳走去。
「真的是朋友送的禮物。」她急著說。
尹墨沒回頭,不在意她說什麼。
他出門了,連一聲再見也沒說就走了,唉,她又把一切搞砸了。
一抹自嘲的微笑在她的唇角浮現,尹墨根本不在乎她,她又何必自作多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