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鵬程搖搖頭,一整顆水梨不一會兒的工夫全給他啃光。「怎麼你受了傷後個性變得這麼婆婆媽媽,你以前的豪氣呢?是不是也被子彈殺死了?」
「我養病的這一段時間想了很多,覺得自己以前有很多事做得不對,傷害了一些人,現在想要補救而已。」
尹墨第一個想到的人是那天愛,他一直對她很冷淡,目中無她,說話帶刺,不是一個丈夫應該對妻子說的話全說出了,也不管對方聽了會不會受傷,他的世界就隻有自我,隻在意自己的感覺,不管別人的感受。
「補救的方法就是離婚嗎?」
「是的,我不是一個好丈夫。」
「那就做一個好丈夫啊,這次你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老天也會幫你忙的。」
「我不敢想,在我做了那些惡劣的事情之後,天愛一定恨死我了。」
楊鵬程將果核丟進垃圾桶,到浴室洗了個手,踅回病床旁。「她若恨你就不會不眠不休的照顧你,你真是笨蛋。」
「那是出於同情,過一段時間等她清醒,一切就會不同,她會覺得自己可以找到一個完整的男人,何必跟著一個殘障者。」
「瞎一隻眼就不完整了?」楊鵬程啼笑皆非。
「沒錯,我不願意那一天的到來,不如現在快刀斬亂麻。」
楊鵬程分析道:「我看你是自尊心作祟,你不知道自己有多幸運,歹徒開三槍,隻有一槍打中你,這是第一個幸運;雖然打中頭部,我們全以為你可能會死,卻隻傷了一隻眼睛,這是第二個幸運:在天愛細心的照顧下,你得以恢複得這麼快,這是第三個幸運,所以我說你身在福中不知福,你剛受傷時躺在病床上一動也不動,是誰無微不至的照顧你?不是別人,是你的妻子。」
「不談這事了,和你談也不會有交集的。」
「是啊,我不同意你,你就覺得沒有交集?」
「如果你是我的話,你也會有一樣的看法。」
這時,敲門聲響起,杜拉拉提著一籃水果走進來。
差不多每隔四、五天,杜拉拉就會來一趟醫院,看看天愛是不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畢竟照顧一個受了槍傷的病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每回來醫院她都會帶一些吃的東西來,有時候是水果,有時候是自己煲的湯,其實天愛自己就是煲湯高手了,可杜拉拉每每又覺得空手來醫院會不好意思,所以還是會弄一些東西帶來,不過通常她還足以水果作為主要的伴手禮。
說也奇怪,她來得也算勤,可沒有一次遇上楊鵬程,不知是有人刻意避開,還是天意就是這麼安排,反正兩人一次也沒見到麵,直到今天,兩人終是遇上了。
舊情人相見除了尷尬還是尷尬,現下,因為事情已過了一段時日,當中又發生了一些事,兩人心中的怨懟早已無先前的強烈,隻是一見麵還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尹墨心裏有些竊喜,這兩個冤家能夠在他的病榻前相見也算是一種緣分。
「你們好久沒見麵了吧,要不要到樓下去喝杯咖啡?」尹墨幫兩人打破僵局。
兩人異口同聲的回答:「我不喝咖啡。」
尹墨覺得有趣,故意逗他們:「默契這麼好不做夫妻太可惜,要不要我到樓下喝咖啡,把這裏讓給你們,你們這麼久沒見麵,一定有很多話要說。」
「誰要跟他做夫妻?呼,我一想到就覺得不寒而栗。」杜拉拉誇張的抖了抖身子,假裝自己正行走在冰天雪地裏。
楊鵬程也不甘示弱地回答:「我才不跟她做夫妻哩,我一想到就覺得毛骨悚然。」
「楊鵬程,你說話給我客氣一點,我有那麼恐怖嗎?」杜拉拉火大了。
「我有那麼可怕嗎?」楊鵬程反問。
「你們兩個不要吵,我需要安靜休息,你們一吵,我就頭疼。」尹墨撫了撫腦門。
「是他要跟我吵的!你不是拚了命要交女朋友嗎?我看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沒人會看上你這個無賴。」杜拉拉毒辣的說。
「妳幹嘛罵人無賴啊?」他的火氣也上來了。
她實在是氣不過才會咽不下這口氣,「才分手就吵著要尹墨介紹女朋友,不是無賴是什麼?實在太不把我放在眼裏。」
尹墨出來做和事佬。
「鵬程沒把妳放在眼裏,是因為他一直把妳放在心上。」
「妳別信尹墨的話,我氣妳都來不及怎會把妳放在心上?我沒有習慣把肉麻當有趣。」
「小男人就是小男人,我看你一輩子也娶不到老婆。」
「大女人就是大女人,我看妳一輩子都嫁不出去。」
杜拉拉氣得臉紅脖子粗,指著楊鵬程的鼻子撂下狠話:「我這一輩子要是跟你再說上半句話,我的名字倒過來寫。」說完狠話,氣呼呼的轉身離去,
「你自己才勸我要珍惜身邊的人,怎麼遇上杜拉拉就失去理智?」尹墨搖頭。
「是她先失去理智,我才說她兩句,她發什麼脾氣,氣走最好,我不必再忍受她火辣辣的脾氣。」
「其實拉拉人很好,我住院這段時間她人挺熱心的。」
「她對朋友一向不錯,對男朋友可就沒這麼好,我真的已經盡力討好她。」
「短短幾個月內,你就換了這麼多個交往對象,不是芬蘭就是美琪,最近一個叫明珠……你到底想找什麼樣的女孩?」
「緣分未到啦,多交往才能分出好壞啊,我不想隻被一個人死死的套住,結婚前多看多聽也是好的,不是嗎?」
「小心,不要挑來挑去挑到一個賣龍眼的。」尹墨暗喻。
「不會啦,我沒那麼背。」楊鵬程老神在在。
「杜拉拉說話一向刀子嘴豆腐心,你剛剛吃的水梨就是她送的。」
「你說什麼?」楊鵬程臉色頓時變得鐵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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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愛到醫院附近的公園坐了一下午,平複心情後才返回醫院,她自責怎麼可以心眼這麼小,跟一個受傷的病人生氣:她知道尹墨說那些話不是認真的,他現在隻不過是自卑心作祟,不是真的要她走,再說她絕不會答應離婚。
病房門口站著一名婦人,幾次抬起手欲敲門又作罷,那天愛狐疑的看著婦人的舉動,心裏有個聲音提醒她,會不會是……
「請問您是?」那天愛定向婦人。
婦人嚇了一跳,往後退了一步。
「您是……茉莉女士?」那天愛決定直接挑明的問。
婦人一驚,像是受到極大的驚嚇,「妳怎麼知道我是誰?」
「您真是茉莉女士?」那天愛同樣驚訝。
婦人遲疑了一下,點點頭,「我是有個小名叫茉莉。」
「您想在這裏說話,還是換一個地方說話?」那天愛客氣的讓她選擇,如果她是尹墨的生母,就是她的婆婆,另一個婆婆,她對婆婆不能不禮貌。
自稱茉莉的婦人緊張得口吃:「換……一個地方說話好了。」
隨後,兩人在醫院對麵的西餐廳裏麵對麵的坐著。
「要吃點什麼嗎?差不多是用餐的時間。」那天愛問。
茉莉搖搖頭,「我喝東西就好,不必麻煩,因為我有很多食物都不能吃。」
「您不用客氣,要不要點一客雞腿排?這裏的雞腿排很好吃。」
婦人為難的道:「謝謝妳,我不吃兩隻腳的動物,連味道都不能聞,我喝奇異果汁好了,這裏有奇異果汁。」
那天愛瞪大眼,原來尹墨特別挑嘴是因為他的生母也有一大堆不吃的東西。
「好,就喝奇異果汁。」她向服務生點了兩杯奇異果汁。
「妳是尹墨的妻子嗎?」茉莉問道。
那天愛點點頭,「我是尹墨的妻子沒錯。」
「妳長得好漂亮。」
「伯母也很漂亮。」
「哪裏漂亮,我現在已經老得跟漂亮沾不上邊了。」
兩人先是不著邊際的聊著天,然後茉莉突然問:「妳知道我是誰?」
「是的,是一位叫何敏的女士告訴我的。」
「那尹墨……」茉莉有些興奮。
那天愛搖搖頭,「尹墨並不知道。」
茉莉難掩失落,她以為尹墨知情,那麼她就不必多作解釋,「我以為尹墨知道我是他的生母,原來他還不知道。」
「因為我不確定事情的真假,所以我還沒有告訴他,伯母剛剛說您是尹墨的生母,是真的嗎?」這麼重要的事,她就算問一百遍也不為過。
茉莉皺著眉不語,半晌後,點點頭。
「是的,我有一個兒子,因為養不起,才滿月就送人了,那對收養我兒子的夫妻就是尹三鼎夫婦。」
服務生將奇異果汁端上來,茉莉喝了一小口。
「伯母住在花蓮?」
「嗯,我離開舞廳後就搬到花蓮住,一直住到現在。」
「伯母是看了新聞報導才來的是嗎?」
茉莉的外貌比實際年紀蒼老一些,興許是日子過得並不如意。
「我本來不想來,當年我答應過尹三鼎夫婦,孩子交給他們後就要恩斷義絕,我若出現隻會打擾孩子的成長,所以我一直不曾與孩子見過麵。」
「那為什麼又出現呢?」
「事情剛發生時新聞還會有追蹤報導,後來漸漸少了,我實在很想知道他的傷好了沒,不親自來看一趟真是不放心,夜裏常常醒過來,睡得就是不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