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1 / 3)

縱使再害怕明天到來,明天終究會來臨。

一早,於嵐漪從床上醒過來,第一次興起想請假的念頭,藉以逃避繳交六萬元賠償金。

想歸想,她還是沒能有勇氣付諸行動。掙紮半晌,她拖著疲憊僵硬的身子翻下床梳洗,清醒混沌的腦袋後才踱步到廚房,著手準備三人份的早餐。

為了年邁的奶奶著想,她總會起個大早,熬一鍋稀飯,方便老人家吞咽,不致於噎著了。

用過早餐,於嵐漪向母親及奶奶告別,出門上班。

她穿過長巷、走約莫五分鍾的路程抵達公車站牌,搭公車到捷運站,然後轉乘捷運才到達「天概集團」大樓。

雖然每天都重複著同樣的事,日複一日,但她從不覺得無聊乏味。

在她的觀念裏,與其不切實際的期待幸運無端降臨,不如務實一點,做好份內工作,將薪水穩穩的拿到手,顧好自己和家人的溫飽,這樣她就心滿意足了。

況且,自她懂事以來,從未遇到什麼好事,壞事衰事倒是沒間斷過。

因此,她隻求平平順順過日子,不會和其他女孩子一樣,奢望會有白馬王子將她帶離困苦、匱乏的環境,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

於嵐漪別上員工識別證,駝著背、無精打采的走進大樓,步伐沉重無比。

今天,勢必也同樣很難熬……她不確定自己能否撐過去。

連日來,她不斷遭受同事們的惡作劇與冷嘲熱諷,偌大的辦公室裏,她完全被孤立,所有的辛酸僅能往肚裏吞。

她明白,若拿不出六萬塊賠償金,下場恐怕會比前兩天更淒慘數倍。

不是她故意賴皮,而是她真的付不起──

於嵐漪深吸一口氣、硬著頭皮進到辦公室,佯裝忘記有那麼一回事。

出乎意料的,陳佩穎倒頗安分,沒有立刻衝到地麵前索賠,僅僅以尖銳的眼神極不友善的瞪住她。

十點鍾,鮮少出現的經理突然現身,說是有事向大家宣布,要大家全部回座。

職員們都交頭接耳的臆測著,是不是有什麼大事發生……

「今天起,我們資料處理部將多添一名新同事。」經理拉開嗓子朗聲說道。

話既出,引來大夥的議論紛紛。「最近公司有征人嗎?怎麼沒聽說?」

「現在就讓他跟大家說幾句話。」經理說道。

所有人順著經理的視線望過去,隻見一名西裝筆挺、長相極為出色俊美的年輕男子,唇邊噙著淡淡的笑容,緩緩走向經理。

男子的出現,引起現場一陣莫大騷動。

於嵐漪則詫異地瞠大美眸,驚駭得下巴快要掉下來。

他、他、他……怎麼會成了她的同事?!太詭異了!

「大家好,我是歸掣,今天起就是資料處理部的一員,請各位多多指教。」他的語氣不疾不徐,姿態沉穩。

歸掣話一說完,整個辦公室立刻響起如雷的掌聲,彷佛來的是個人明星,而非一介新進職員。

對清一色女職員的資料處理部門而言,男性員工就像沙漠中的綠洲一般珍貴,更何況,對方還是個外型搶眼出眾的極品帥哥。光看著他,就令人恍如置身天堂、飄然不已。

「你就坐最後麵的空位。」經理安排道。

「是。」歸掣頷首。

最後麵的空位……於嵐漪轉向經理所指的方向,才後知後覺的發現竟然就在她旁邊。

「大家可要好好地跟新進員工相處。」經理交代完畢,便離開辦公室,留下一室女人與一個年輕男子。

歸掣泰然自若地接受四麵八方投射而來的驚豔目光,踩著穩健的步伐走到他專屬的辦公桌。甫坐定,就朝鄰座的同事打招呼:「早安。」

於嵐漪失神地盯著他迷人的笑顏,腦袋打結,幾乎失去思考能力。

「啊!」

驀地,一聲突兀的驚愕低喊,在偌大的空間裏回蕩,惹來一雙雙好奇的眼光。

「怎麼了,小玉?」陳佩穎收回落在新人身上的癡迷眼神,不耐煩的詢問。

「佩穎,他……他不是『Lio』的男公關嗎?」小玉偏著頭再三回想,確定替於嵐漪那個笨女人舉行歡迎會那晚,抱著朝聖心態到俱樂部見識時,這個叫歸掣的新人,也是眾多男公關中的一員。

畢竟,他有一張讓人過目難忘的俊臉孔,她不可能記錯。

她的聲音因激動而高八度,其他人想不聽見也難,免不了引發一陣劇烈討論。

「咦?男公關?」

經小玉一提,陳佩穎恍然大悟,難怪她覺得他很眼熟……

可是,一個男公關怎麼會突然進入這間大公司,還成為她們的同事?這可真是怪了。

歸掣再度成為眾人的目光焦點,即便「身分」被拆穿,他仍舊怡然自得,沒有一丁點驚慌失措。

倒是於嵐漪比當事人還緊張,但在觸及他老神在在的模樣後,不自覺也稍微寬了心。昨天他說過的話也同時一字不漏地浮現在她腦海──

「不管是牛郎或男公關,都隻是個代名詞,不會對我造成任何影響。」

真的對他沒有任何影響嗎?她納悶的想。至少,被那麼多人看著、盯著,多少會感到不自在吧?

換作是她,肯定羞愧得無地自容,找盡理由否認到底。

「哦?這裏有我的客人?真巧。」歸掣揚唇輕笑。既然瞞不住,他索性承認。「希望大家能多多捧我的場、幫我衝衝人氣。」

沒料到他會當眾拉起客來,於嵐漪不禁傻眼。

「我的服務絕對包君滿意。」他的語氣很輕佻,繼而凝視鄰桌的小女人。「不信的話,可以問問嵐漪。」

被突然點名的於嵐漪一臉愕然,感受到一道道飽含嘲弄、不懷好意的眼神朝她直射而來,讓她頭皮發麻、臉頰發燙。

「咦?看不出來,原來她是那種人。」

「真騷包。」

「表麵上一副清純樣,私底下卻會去那種地方?」

「欲求不滿?有夠惡心。」

大家逮著機會,一句句毫不掩飾的刻薄批判,如同接力似的從不同人口中流泄而出,充斥著滿滿的嘲諷意味。

於嵐漪困窘地垂下頸子,回避眾人羞辱的眼神,內心感到難堪不已,卻沒能開口辯駁。

歸掣瞥了她發白的臉蛋一眼,明白了她在辦公室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