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聽著,他吃很少,幾乎都在看她吃、聽她說話,後來他托著左臉,緘默地微笑著,看著她講話吃飯,瞅著那雙靈活的大眼睛、亂蓮蓬的頭發、柔軟的粉紅毛衣……他傭懶昏沉,感覺自己好像喝醉了,很愉悅,很歡喜。
吃完宵夜,杜謹明不願散會,他硬是拖著樹櫻去看午夜場電影。
“你是超人嗎?你不累的嗎?”汪樹櫻嘴裏抗議著,身體卻跟著他走。原來這叫言不由衷,她偷笑,其實愛和他混久一點。
非假日時間,午夜裏,整座電影院隻有他們倆。
杜謹明看戰爭片,銀幕上槍林彈雨,血流成河,汪樹櫻看著銀幕,杜謹明卻偷偷打量她。他又發現她那個奇怪的小動作了,邊看電影,她左手指腹摩挲著下唇。黑暗裏,他微笑地瞅著她的習慣,然後才移開視線,看電影。過一會兒,他轉過頭,發現汪樹櫻已睡得一塌糊塗,正對著殘酷的電影畫麵,點頭如搗蒜。
杜謹明又笑了。他其實對電影沒興趣,他隻是貪圖享受跟她相處的時光。他偷偷地把自己的肩膀挪過去,伸手,將她的頭往自己的肩膀輕按,這樣,她就順勢靠在他肩頭睡了。
很好,他微笑,很得意,他喜歡這種感覺。沒錯,這是他的心機,他就是硬要拖著筋疲力竭的汪樹櫻來看電影,就是希望她昏睡,然後把肩頭讓給她當枕頭,就是暗自希望也感受一下在電影院裏被喜歡的人依靠的成就感。
因為一個人太久了,既然汪樹櫻提議假交往的遊戲,那麼他也想滿足一下這些平日不敢奢望的溫馨。
看她睡得很熟,他小心翼翼以左手撐開她的頭,挪動右手,褪去半邊西裝外套,再讓汪樹櫻靠回去,不過她這回直接倒在他胸膛。他身體緊繃,一陣炙熱,糟糕,這太刺激,他的男性欲望蠢蠢欲動啊。
杜謹明壓抑躁熱的欲望,將外套掩蓋她。讓她藏在外套裏,在他熱的胸膛裏呼息。她睡得很安穩,他卻焦灼地忍耐著欲望。凝視她柔軟嘴唇,貼近她嘴唇,他渴望親吻,但又實時打住。唉。把目光移回銀幕上,腦子想著的卻是自己可笑的行為——不願明目張膽的對她好,故意講話刻薄,是不想讓她得意。他怎會不知道自己的言行有多矛盾,他想對她好,卻又會忽然刻意疏離。嘴上眨損她,但越是貶損她,她在他心中地位越是高貴堅固起來。
很可笑吧,他這樣怪異。
他嚐過苦頭,曾把自己擁有的昂貴高級的全奉獻給喜歡的女人,暴露自己的心意,也暴露優渥的家境,最後才遇到那麼可怕的劫難,造成永遠也無法彌補的傷痛,還讓父親因此離世。要不是姑姑挺住,差點連父親的事業都毀掉,姑姑沒有罵他一句,從來沒有怨過他,他卻無法原諒自己。
是孔雀嗎?
杜謹明微笑,想到汪樹櫻給他的綽號。
是啊,孔雀。也許是吧。
當孔雀求偶,誇張地炫耀華麗的寶藍羽毛,卻也因此招來獵人的覬覦。孔雀被狩獵,被獵殺,拔去一身華麗羽毛。全是自己惹來的嗎?因為貪圖愛。
杜謹明歎息,神色黯然。他,不會再讓任何人有機會傷自己。他現在就這樣暗暗地隨心所欲地對她好吧。等到他厭倦這個遊戲,時間到了,他也會收回感情。沒問題的,他辦得到,他不會再輸掉自己。
電影演完了,燈光亮起。
汪樹櫻醒來,睜開惺忪的眼睛,呆在他懷裏。他低著臉,凝視她,他俯低頭,吻她。
他吻得深又熱情,她沒有抗拒,熱烈回應,被觸電般的欲望俘虜。她不想抗拒,這男人的一切深深吸引她,她不去想對錯,如果這是一段人生插曲,那她要好好享受,享受跟這男人在一起時的各種歡樂,與品味各種興奮跟刺激。因為他教她第一次領略到情欲是什麼?對一個人瘋狂的渴望是什麼?身體渴望跟他更親密而悸動,這麼陌生又刺激的感受,這全是他挑起的……她迷迷糊糊、恍恍惚惚,她像順流的河,雖然不知道最終這際遇會將她帶向哪裏,但她信任這股追尋快樂的直覺。人都有貪圖快樂的本能,她想冒險。
當杜謹明能帶給她別人都沒有的各種新鮮感受,她就像初生羔羊毫無防備地接納他帶來的各種刺激。因為好快樂、好渴望,她幹麼要拒絕?她何必虛偽?她也不表演驕傲,她隻是率直的接受他的光臨。
她沒有感情經驗,她還不知道愛情的傷害,還不知道愛的苦果,她沒有黑暗記憶來幹擾她純淨的眼色,她很清明,很純粹,很單純。因此在他的親吻裏,在他的擁抱裏,在他種種放電的行徑裏,她得到加倍的快樂,她沒有陰影,她全心全意享受他的各種刺激。她陶醉地想,她願意為這興奮跟快樂的情緒冒險,她相信自己單純的人生將因此不同,她渴望從單純躍至華麗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