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傳說中的北海摩天冰瀑,便成為唐虞解開這個謎團的最後一點希望。
唐虞如此,想必每一位進入冰瀑的聖境強者亦如是。
他們的目光早已超越了人生匆匆百年,不約而同地將視線投向永恒。
看到這裏,姬澄澈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正式入門第一天,大先生佇立在雪頂上曾經說過的那段話——
“在這廣袤偉大的天地間,你我猶如滄海一粟如此渺小,沒有任何理由成為法則的例外——這法則便是我們所謂的‘道’。是誰創造了‘道’,又是誰在控製‘道’?我們能否打碎‘道’的枷鎖,超脫生老病死成為不朽?比起簡單地成為一個世俗中的強者,我更願意追尋先聖的腳步,去求索道的本源。所以,我們將要挑戰的不是某個強者,而是整個元界和我們自己。”
每每思及念及,他都會禁不住心潮澎湃,即使那已是六七年前的事,然而大先生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姬澄澈依舊銘記在心無時或忘。
——尋到元界的邊際,追尋永恒與不朽,這就是每一位聖境強者的終極之路榮光宿命!
他緩緩平複激蕩的心情,繼續翻閱筆劄的第三頁。在這一頁上,唐虞敘述了自己與兵聖武寒山的決戰經過。
兩人的決戰地點位於太古山南麓,一處無人知曉的隱秘地穴中。
自始至終,兩人也沒有一個交手回合。
他們坐而論道五天五夜,最終兵聖武寒山突然瘋癲,自撞岩壁而亡。
唐虞走火入魔吐血不止,九死一生走出地穴。
他們探討的題目隻有一個——元界的本源究竟為何?
於是一個瘋癲了一個魔障了,其中景狀又何以對外人道?
姬澄澈看得驚心動魄掩卷許久,難以想象當時是如何一幅詭異的情景。
接下來的第四頁,唐虞的記述非常簡單:“出山十日,遇道聖白石真人並劍聖貝仙子,默坐三夜絕口不言太古山之戰。”
這就對了,太古山十聖戰的謎底原來如此。
沒有所謂的血戰,沒有所謂神乎其神的風雲變色地動山搖,隻是彼時元界最強的十大聖者兩兩論道,以畢生之智慧學識探索元界的奧秘。
史書與民間傳說跟人們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可惜的是,以姬澄澈現在的修為境界,對這一段文字表述終歸有種霧裏看花的隔閡,無法領悟文字之後隱藏深意。
第五頁,更加簡短的六個字:“遂決同往北海。”
讀到這裏,姬澄澈熱血賁張,眼前恍然浮現起四十餘年前那些名動四海的聖境強者們或以身殉道,或毅然決然拋棄所有奔赴北海,隻為尋求心中的道。
如此場景如此情懷,當歌當泣,豪邁中幾多慷慨,灑脫裏幾許壯烈!
姬澄澈隻恨餘生也晚未能適逢其會,與這些至尊至強的傳說人物攜手共赴北海!
第六頁,唐虞說道:“及至北荒冰原,貝仙子留劍遺刻以饋後來人。虞以之問道聖,白石真人笑曰:‘吾之道行於天地,盡留矣!’遂複前行。”
原來,這就是劍聖遺跡的由來,想到此事便宜了林隱那家夥,姬澄澈忍不住老大不爽地哼了聲。
就算他得了劍聖真傳,三年後十年之戰的贏家一定還是自己!
再往下從第七頁到第十四頁,敘述的都是進入摩天冰瀑的經曆和唐虞的一些感悟,以及與劍聖、道聖的若幹對話。
有些寥寥數語即為一頁,有些密密麻麻記述數百字,姬澄澈每天都在翻讀。
第十五頁也就是倒數第二頁上,字數很少也稍嫌淩亂,姬澄澈甚至能從中感受到唐虞在記錄時的憤懣與絕望——
“不朽之地見白塔,遇死靈風暴白石真人、貝仙子偕亡,虞仗殘軀苟且得出。”
姬澄澈的目光久久停留在這行文字上,胸中像是壓了一塊巨石喘不過氣來。
碧落川、不朽之地,究竟是什麼樣的地方什麼樣的景象?
那神秘的白塔,恐怖的死靈風暴,又在彰顯什麼召喚什麼?
二十九個字,字字驚心震撼天地,蘊含的訊息大到姬澄澈無以承載。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微微顫抖的手翻開了筆劄的最後一頁。
這一頁上,隻有一個字——
“命”
隻是這個“命”字支離破碎殘缺不全,姬澄澈久思而不得其意。
是唐虞因心情激蕩不能自已,還是他故意為之隱藏了什麼?
他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識天波蕩靈海咆哮,才沉重地合上書卷。
不覺,冷汗濕透重衣。
是為巫聖筆劄唐虞遺命,姬澄澈行將遠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