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澄澈搖搖頭,道:“隻是想看一眼。”
他稀裏嘩啦喝了一大口麻辣胡,埋頭道:“他和敖嬌在下關借了一間小屋,然後到漢水碼頭找生活。我很好奇,他接下來會如何?”
汪柔目視竇虎和敖嬌的背影漸漸消失在茫茫人海中,沉默無語。
她忽然想知道,假如自己沒有遇到姬澄澈,沒有遇到軒轅帝君,此刻會如何?
人的命運無從假設,改變發生也許隻是說一句話的工夫,或從雲端到深淵,或從地獄到天堂,起起落落間誰又能真正把握住命運的脈搏?
姬澄澈三口兩口喝完麻辣胡,掏錢付賬準備前往街對麵的國子監。
這時街口突然一陣騷動,雞飛狗跳之間一個二十餘歲的年輕人騎著高頭大馬,身後簇擁著二十餘名赤甲武士招搖過市。
天都城的百姓顯然都認得這位貴公子,急忙忙往街邊避讓。
姬澄澈剛剛要起身,望見這個年輕公子又緩緩地坐下。
汪柔眸光一閃並未回頭,隻淡淡道:“是你的朋友?”
姬澄澈意味深長地一笑道:“不是朋友,是兄弟。”
話音方落,那年輕公子騎在馬上已來到麻辣胡小攤前,扭頭問身後替他打傘的長隨道:“葛州,這裏哪一個是我八弟?”
葛州雙手高舉著雲羅傘道:“啟稟七殿下,你麵前這位剛喝完麻辣胡的便是八皇子。”
“混賬,八弟在這兒你怎麼不早說?”年輕公子勃然作色,跳下馬來道:“差點讓老子失了禮數。”
“不失,不失。”葛州亦步亦趨打著雲羅傘,說道:“你是兄,他是弟,理應八皇子先向你見禮。”
“是嘛,那他為何坐著不動?”七皇子打量姬澄澈,嘴角飄起一縷譏嘲道:“莫非他眼裏沒我這個七哥?”
姬澄澈從容自若,開口道:“要吃麻辣胡,我請客。要找茬兒,趁早滾。”
七皇子麵色一變陰沉道:“姬澄澈,你在北荒待了八年活脫就成了個野人。大哥你也敢打,我這個老七那是更不放在眼裏了?”
姬澄澈淡淡道:“原來你不是肚子餓了來吃早點的。”
他站起身來,汪柔亦跟隨起身,看著擋在身前的七皇子說道:“借道。”
七皇子不好直接在大街上和姬澄澈動手,正在尋思著如何借題發揮,聽汪柔開口借道,立刻抓住機會冷笑一聲道:“賤婢,你算什麼東西,敢讓本殿下給你讓道?”揮起巴掌就往汪柔臉上搧落。
汪柔心中殺機湧動,漠然注視著七皇子落下的巴掌,隻要它敢落在自己的臉上,即使他是七皇子,這隻手也甭想要了。
但七皇子的巴掌終究沒能落下來,從斜刺裏探過一隻手來如鐵鉗般扼住了他的右腕。
七皇子隻覺得半邊身子又酸又麻,驚怒交集道:“幹什麼,你放開我!”
姬澄澈目光森寒如出鞘的利刃迫視七皇子,徐徐道:“向她道歉。”
七皇子呆了呆,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失聲道:“你說什麼?要我向一個卑賤的下人道歉,你瘋了麼?”
汪柔的心隱隱一記刺痛,眸子深處的殺意更濃幾分。
“她是我的侍女,我打得你打不得,我罵得你罵不得。你若罵她,我便揍你;你若打她……”
姬澄澈從齒縫中一字字說道:“我便廢了你!”
汪柔攥緊的手驀地鬆開,神情難名地靜靜站立在姬澄澈的身後。第一次,她覺察到那個身影背對自己時毫不設防,卻為自己遮擋住了漫天風雨。
“你敢!”七皇子色厲內荏地叫喊,“快放開我,不要逼我去宗正寺!”
姬澄澈衝著他笑了笑,猛然抄起桌上汪柔留下的那半碗麻辣胡,劈頭蓋臉扣在了七皇子的頭上。
“啪!”瓷碗爆碎,紅紅白白的汁液四處亂濺,也不知是麻辣胡還是流出的血。
七皇子殺豬般慘叫起來,對身後的赤甲衛士暴吼道:“宰了他!”
他無論如何都料不到,姬澄澈竟然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毆打自己。
雖然昨日大明宮夜宴,他將姬澄清打成了腫豬頭,可畢竟那是一次切磋一場遊戲,拳腳對陣之下誤傷也是難免。
七皇子與姬澄清一母同胞,即氣不過大哥挨打更妒恨父皇偏心,這才一大早來找姬澄澈尋麻煩。
按照他原先的設想,自己以兄長的身份當眾訓斥羞辱姬澄澈一頓,量這小子也不敢翻臉。
誰曉得姬澄澈不僅翻臉了,還為了一個下女對他打臉!
這一口惡氣,七皇子自然難以下咽,惱羞成怒之際再也顧不得後果,竟是下令要手下人當場格殺姬澄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