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汪柔是和項麟一起走了。
姬澄澈若有所失,沒想到和汪柔連聲告別都沒有機會說,兩人便又匆匆分離天各一方,下次相見委實不知是何年何月。
然而真若當麵告別,自己又能對她說什麼呢?
如果留給她的注定隻有傷悲,又何苦讓她在無望中受傷?
他收拾情懷,加快步伐說道:“走,我們去見梅老將軍。”
兩人往回折返,梅中雪並不問姬澄澈在聖澤壇中有何遭遇。對她來說,祖祖輩輩在這暗無天日的皇陵裏鎮守了四百餘年,今天終於可以離開此處開始新生活,興奮期待之中難免還有一些忐忑與留戀。
地下皇陵搖晃得愈來愈厲害,大塊大塊的碎石從兩人頭頂上空簌簌砸落,沿途的建築搖搖欲墜,地麵不停地裂開巨大的縫隙,從底下冒出一團團濃烈氤氳黑氣。
兩人行出約莫半盞茶的工夫,就遠遠看到梅之琛正在指揮金吾甲士保護村中的老弱婦孺往一條密道裏撤退,大量的物資用牛車馬車裝載著駛入密道,所有人井然有序毫無慌亂感。
“澄澈哥哥,”唐雪落眼睛紅紅的,朝姬澄澈揮手致意。
姬澄澈走上前去,對梅之琛抱拳道:“梅老將軍,都是因為我們才害得這麼多人又要棄家離舍背井離鄉……”
“家?”梅之琛搖頭打斷姬澄澈道:“殿下說得哪裏話?我們從來沒有誰真的將這裏當做自己的家鄉,隻為盡忠職守繼承祖訓而已。如今能夠離開,怕是人人都興高采烈,您看哪有半分悲傷的樣子?”
梅中雪歎了口氣道:“可惜我們隻能一路往南往更偏遠荒僻的地方撤走,永遠都不能回到祖先的故土了。”
梅之琛沉聲道:“會回去的,即使我看不到,你們有生之年一定能夠看見!”
說著他轉過頭,熾熱而期盼的目光望向姬澄澈道:“殿下,您說呢?”
姬澄澈也不知該如何回答這位對大秦赤膽忠心的老將軍。如果梅之琛等人是一群普通的魔族平民,姬澄澈即便費點周折總能安排他們回返故土重新開始生活。然而他們是軍人,是戰力超群令項麟都為之忌憚的魔族勇士,今時今日又怎麼可能再容許這些人重返家園?
所以南遷進入蠻荒地,與二十年前已避難逃亡到那裏的魔族同胞彙合,是眼下這三千金吾甲士唯一的路。
姬澄澈不忍心欺騙梅之琛,但更不願意令這位可敬的老人失望,於是說道:“大千世界,我相信每個人總會找到屬於自己的家,所有人都會安居樂業,不再顛沛流離。”
梅之琛、梅中興、梅中雪等人互視一眼,對姬澄澈齊齊跪拜道:“我等誓死效忠殿下,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姬澄澈驚道:“梅老將軍,諸位將軍,你們這是做什麼,都快快起來!”
他伸手攙扶,梅之琛身軀微微晃了晃卻不起來,說道:“殿下,先皇早有遺命,當您從聖澤壇中走出來的那刻起,我們三千甲士便成了您的私軍,無論殿下何時征召,我們惟命是從永不背叛。”
姬澄澈怔了怔明白了過來。
軒轅八荒這個老混蛋,他不但處心積慮坑害自己的血脈後裔奪舍重生,還利用護陵軍團對魔族皇室的忠誠與敬畏,蒙騙他們成為自己的幫凶,早早地為自己布置下了一支私軍以圖重奪天下。未曾想如意算盤泡了湯,陰差陽錯被自己的後世子孫打得魂飛魄散。
眼看情勢緊急他也無暇多說,便道:“此事容後細說,諸位先請起來。”
“遵命!”梅之琛洪聲應諾立起身來。
唐雪落道:“澄澈哥哥,我想陪外公走一程,可是不知婆婆何時會來?”
姬澄澈想了想道:“不要緊,我們在入村的山崖上給婆婆留言,請她不必守候先回靈山。”
梅之琛聞言道:“殿下,我讓中雪陪你們前往,務必速去速回。”
幾人商議既定,便由梅中雪作向導引著姬澄澈和唐雪落回返村裏。
三人一路疾行走出地下皇陵,從一處藏在村中的隱秘入口鑽了出來。
隻見村裏的農舍正在坍塌,房梁傾倒房屋開裂,好似地震了一般。
天空中下起瓢潑大雨,數丈外便景物模糊看不清楚。
梅中雪臉色凝重道:“殿下,我們要快,懸湖已經開始泄落,隨時會將這裏吞沒。”
三人往那道來時的山崖石縫前禦風馳去,雨水像瀑布一樣澆落下來,地麵積起了齊膝深的渾水。
眼前快到了山崖前,忽然聽見隆隆暴雨聲中有激烈的打鬥聲傳來。
姬澄澈一怔,不知又是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