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不會梳頭?不會焚香?不會除塵?不會……”似乎要把所有的“不會”都說一遍才罷休,綠篆訝異而無奈地道:“你是怎麼當上大宮女的?”
“誰規定當大宮女就要幹這個的?”予淑毫不客氣地反駁方蘊嫻的貼身宮女綠篆,“你一出生就會吃飯穿衣服?我剛剛上任,哪裏會這麼精細的事?若說提水抹地我倒是會一些,梳頭這樣高貴的工作不應該是你們這些貼身宮女幹的嗎,倒問起我來了。”情急之下,那日曲適教訓她的話不自覺地被引用了一番。
“好了好了。”方蘊嫻安適地坐在凳子上,頭也不回地道,“綠篆,你說她再多也沒用,讓她跟著你好好學學。”
予淑無所謂地站在旁邊,一麵假意學著,一麵想:反正我以後是被人服侍的主子,學這些做什麼?到時候還不知道誰服侍誰呢。
“那你會什麼?整理書籍?磨墨?”綠篆還是不肯罷休。
“我不識字,也不會你說的這些。”予淑不耐煩地道。
“這麼說,你什麼都不會做?”綠篆不可置信地搖了搖頭。
“誰說的?”予淑驕傲地回絕,“我會吹xiao,我吹xiao吹得可好了。”
綠篆很有興趣地道:“你會吹xiao?那你等會兒吹一曲給娘娘聽可好?”
予淑白了她一眼:“可以啊,不過我不想吹給你聽,到時候麻煩你遠遠走開吧。”
方蘊嫻拾起妝台邊的一本《呂氏春秋》,瞥了她一眼,道:“本宮去落玉亭讀書,你跟隨否?”
予淑假意笑笑:“娘娘願意予淑去,予淑自然不得不去。隻是予淑什麼都不會,跟著您也是白搭,什麼都幫不上。”
“綠篆,把本宮的琴帶上。”方蘊嫻悠悠起身,“予淑啊,你是什麼時候進的宮廷教坊司?”
“予淑六歲的時候家裏有變故,就被送進了教坊,後來因為才藝出眾被宮裏來的人選上,就來到這裏。”予淑想強調的是自己才藝出眾,而方蘊嫻似乎並沒太在意:“那你家裏可有什麼其它的人了?”
“沒了。”予淑直截了當地回答,似乎不願多說。
方蘊嫻也沒有多問,卻聽予淑問道:“娘娘,你昨天不是說是你勸皇上把我留下的麼?您為什麼這樣做呢,就不怕皇上因為我廢政或者不喜歡別人了?”
看見方蘊嫻愣了一下,綠篆連忙拉拉予淑的衣袂:“大膽,娘娘做事豈是你該揣測的?還不向娘娘賠罪!”
予淑撇撇嘴:“娘娘要打罵隻管喚人來,予淑就是要知道。”
方蘊嫻沉吟著:“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
“為什麼?”予淑不解。
“因為有時候,知道了不一定是好事,不知道也不一定是壞事。”方蘊嫻悠悠說著,團扇輕搖,掀起香風陣陣。
予淑還有疑問,方蘊嫻也不準備再理會,徑自看起書來。予淑覺得無聊,卻又不好意思一個人走開,隻能假裝很有興趣地在一旁瞄著。雖然有很多字都不認識,她還是裝做津津有味。
終於捱到了用晚膳的時間,在予淑一個勁兒的眼神催促下,嫻貴嬪終於悠悠起身,在湖邊走了一會兒才回到景陽殿。據說錦宸在接見百越使臣,方蘊嫻也沒去湊熱鬧,而是回到了寢殿。
宮女掀開染透龍涎香的深綠織錦鳳紋雙層帷紗,點著紅燭的內室不再悠遠神秘。方蘊嫻皺了皺眉,綠篆便立刻用一個瓷罩把大香爐裏的龍涎香熄滅了,命人換上幽雅的沉水香。又有宮女捧來盛滿花瓣的水盆,任嫻貴嬪洗了手,又捧上幹淨的方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