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修文端坐桌案之前,執筆在帛紙上落下一列工整清秀的正體顏字,以供臨摹之用。琴思侍立一旁,安靜地磨著墨汁,下手極穩,未灑出半點,也不曾發出任何聲響。隻聽她均勻的呼吸在耳畔吹拂,搖曳著蘭麝之芳。他抬起頭來,溫和地道:“這些夠了,你且去休息會吧。”
琴思安靜地點點頭,低眉垂首退至一旁。尚修文輕輕撫摩著嶄新的硯台,習慣嚴肅的嘴唇微微抿起,嘴角不經意朝上勾了一勾。
他隻不過是偶然說起想要一套新文具,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見到了,琴思真是個很細心的女孩子呢。
予淑瞥了眼低頭不語的琴思,不覺有些得意。自己沒讓肴佳說是給悅小姐的,她就會意成是給先生的了——她對先生說過的話,還真不是一般的上心呢。
尚修文寫好了字帖,就依次散發到三人手中。依次聽完三人的背誦之後,年輕的教書先生又負手開始講起課來。漂亮的管事丫鬟照例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輕盈的步伐和偉岸的身軀,像個聽話又好奇的旁聽生,雖不言語,其義不用多說。
這時有人輕輕敲了敲窗戶,屋裏的讀書聲稍稍一頓,在尚修文嚴厲目光的注視下又重新響了起來。他大步走到門邊,輕輕拉開門簾。見到門外之人,他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恭謹之色,欠身抬手示意道:“公子請進。”
曲適笑著旋身而入,手裏拖著一方水青石硯台,正欲向前,忽見他的案幾之上已有之物,不禁笑道:“悅兒跟我說你缺一套墨硯,我順路就買了給你送來,卻沒想來遲了一步,你這兒已經有了”
尚修文拱手笑道:“小人原以為這套玲瓏伏金墨硯是您賞的,沒想到卻不是。”他看了一眼垂首侍立著的琴思,後者上前一步,行禮道:“少爺萬福。買硯台的錢是肴佳給奴婢的,她說這錢是少爺給的。奴婢想少爺的意思定是為先生買些文具,原來會錯了意,請少爺原諒。”
“無妨。”曲適擺擺手,斜眼朝予淑瞥去。予淑忙閉上眼睛,大聲背起書來。他暗自搖頭,輕聲道:“昭德兄,跟我來。”
看了一眼默然不語的琴思,尚修文安靜地跟著他走出房間,轉入隔壁的暖閣裏。曲適客氣地請他入座,尚修文推辭不得,隻能與他對麵而坐。不解其意的尚修文看著安定神閑的曲適,沉默間有些尷尬,卻不知如何是好。
隔壁房間的予淑早棄了書卷,躡手躡腳地就要往門外趕。琴思連忙攔住了她,道先生沒說可以離開,這樣冒失失了禮數。予淑百般央求,另外兩個小家夥早按捺不住要跑出去,琴思連忙追去攔阻,不提防她一溜煙兒跑了出去。
琴思有些氣惱,卻又不能不管,隻命令兩個女孩不許離開房間,自己急忙走出門去尋予淑。抬眼一望,予淑正在不遠處的隔壁房門前偷聽,見她看過來,急忙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雖氣惱卻沒辦法,琴思隻得輕手輕腳地走到她那裏去。剛剛站定,就聽見房間內不大的聲音道:“你若真喜歡琴思,為什麼不向我提起呢?”這是曲適淡然如水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