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洋回荷蘭之後,我便每個周二拉著蕭飛去看《小飛俠》,他雖然欣然前往,可總在放映後二十分鍾內開始騷擾我。搞得周圍的小朋友不去看銀幕,反而對這邊的限製級更感興趣。
又過了一個多月,蕭飛回泰國的總部處理事務,我一個人反倒落得清閑。每天除了看書,就去教堂幫牧師的忙。老人對於我的再次失業並沒有多問,可我能聽到他心裏的歎息。
三月二十六日晚上,我很早就鑽進了被窩。對明天幸福的種種期許使我久久不能入睡,隻好爬起來吃了一片安眠藥。夢裏砰!作響,像火星人入侵地球。
第二天一早,我梳洗停當,穿著最喜歡的衣裳去遊樂場。
從來沒有數過,原來那麽緩慢的摩天輪一天下來可以轉這麽多圈。當最後一縷陽光隱沒在黑暗中的時候,我的心忽然有一點兒慌張。
匆匆從摩天輪上下來,趕到兒童影院的門口,看到今日放映的不是《小飛俠》。我悄悄躲在影院旁邊的灌木矮牆後,透過枝葉的縫隙觀察外麵的每一個人。
電影散場時湧出許多人,我瞪大眼睛生怕漏掉某個熟悉的身影。
負責清場的工人拿著電筒在遊樂場裏晃來晃去,我小心翼翼的躲著,不讓他發現。
當一切燈光熄滅之後,我對自己說,還有兩小時。
秒針滴滴答答走得快要瘋掉,我說慢一點慢一點,可它不肯聽我的勸告,害我的心也跟它一起瘋狂的跳。
跳的我全身瑟瑟發抖。
我看五分鍾天,再看五分鍾地,生怕哪裏亮起焰火來自己沒看見。看久了我才突然發現原來夜是這麽黑暗的東西,暗的沒有人能看見我的眼淚流下來。
當遊樂場門口的大鍾敲響十二下,我的心跳也回複了正常的速度。
早應該想到,一個在北一個在南,專心致誌的作他們的生意,怎麽會記得今天?
我掏出錢夾,取出那個一直沒有開啟的信封。拿在手裏摩挲著,感受不到其中的溫度。
我與信封裏的那幾個數字相隔的,不止是一層牛皮紙,還有二十一年的空白記憶。
如果相隔一年都會令人忘記某些重要的東西,那麽二十一年的感情斷層要靠什麽來維係?
微弱的血脈和曾經的愧疚能有多長的生命力?
在這個星光滅絕的夜裏,我為自己點燃小小的焰火,焚燒那所有刻骨的悲傷與刻骨的回憶。
破碎的灰燼在顫動的那一點光亮中漂浮或墜地。
結實的牛皮紙在火焰裏剝落殆盡,我隻看見那裏麵僅剩下的一個殘破的數字零。
這就是我所得到的一切。
一地灰燼和一個零。
像我眼中留下的一顆顆滾圓的淚滴,澆滅心中的火焰,仍然隻是灰燼。
太陽重新升起的時候,我打定了主意。
回到家裏,桌上的移動電話振個不停,我順手把它扔進紙簍裏。
電話預約機票的時候,我不禁暗自偷笑。鍾洋當初費盡心思封死“席安”,卻沒料到我可以用“沈白”的名字出境。
我提著行李,帶著我的PaPa和ToTo去銀行,提出某個賬戶裏的五萬美金。
蕭飛當然不知道,我借在業務部做主任的機會,偷偷將一個小程式裝進世豐的儲蓄係統裏。隻要任何世豐的客戶從他們的戶頭提款,小數點後第五位那個無法領取的利息數字就會自動轉進我的賬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