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啟宇已經不記得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想要取代父皇,做這個江山的主人。他隻記得那一年蘭州城裏大雪紛紛,在那個最冷的日子裏,他的母後在彌留之際,對著寢宮的門睜大了眼睛,也沒能等到她愛的人出現,而他的父皇正在別的女人寢宮裏。
母後說,你生來便是作為儲君來培養的,母後一生除了你,什麼都沒有了,你要明白,你的身份若是登不上皇位,便隻有死路一條。
那個女人把她短暫的一生,都獻給了愛情,然後愛情沒了,人生也就沒了,作為兒子,他留不住她。從那時起,他便決定若以後要有至高的權利,來保護、留住他所愛的人,不像對母妃這般無能為力。那一年他九歲。
沒了母後,身為嫡子的他,就隻剩一個目標,成為這個國家未來的帝王。
直到那一年,她於千軍萬馬中出現,清麗脫俗,笑顏如花,那一瞬間有什麼東西撞進了心底,隻是很久很久之後他才明白那就叫心動。
戰事完結後,當他們起身回朝時,夕音找到他,“我可不可以和你們一起走?”
“為什麼?”
“我不知道要去哪裏,所以...”
“不行!”蕭啟宇聽到自己的聲音,其實在那一瞬他想點頭的,可是想著京城裏的明波暗湧,還是狠下心拒絕了,這般美好的人,他想守護,而不是讓她去麵對人世的肮髒。
可是他沒想到,有一天當他一身疲憊的到府時,門口站著一個女子,對著他露出純粹幹淨的笑顏。
在那一瞬,蕭啟宇無法拒絕,這樣美好的人兒,他舍不得對她再次說不,麵對那樣幹淨燦爛的笑顏,他對她點了頭。
他珍惜夕音,也是他私心,把夕音留在府中,救贖他冰冷的人生。每每他一身疲憊回府,總能看到他歡聲笑語的出現。幾個月間,與朝夕相伴,是蕭啟宇這一生最難忘,最美好的時光。
然兒美好的時光總是最容易過去,那一天二哥啟文和四弟啟興來到府上,他們一眼就認出了夕音,他看到了啟興眼中濃濃的興致,便知道不能讓夕音再留下了。
沒等他送走夕音,父皇便召見了夕音,之後便有了賜婚的聖旨,卻是他和別人的,他的人生的軌跡按部就班,早已計劃好的,隻除了她。而那時他已不能、亦不敢放手,夕音已經進入了啟興的視線,那個繼皇後的兒子,他怕一不小心便會讓自己珍惜的人落入那人手中。
他要守護他人生中的精靈,任何想要破壞的人他都不允許。
蕭啟宇隻是計算著周圍的情況,卻忘了最重要的事,夕音的態度。她聽到他要成婚的消息,問他要不要一起走。
他怎麼說呢?當然是拒絕了,他生來的使命,豈能輕易放棄,沒了現如今的身份,他就什麼也沒有了,更何談保護她;況且他的身份注定了他隻能生在皇城,離開便意味著生命的終結。如果他能登上大位,那他和她還有希望,否則就隻有人為刀俎,他為魚肉了。
隻是這些夕音都不懂,他亦不會讓她知道這些灰暗,所以她便離開了。
他想,等他有足夠的能力,可以不再懼怕任何人時,他總有機會追她回來。
隻是誰知道人生無常,他注定是要失去她的。
之後好多年蕭啟宇都在想若早知道之後的事,他會不會跟她一起離開,直到他死的那一刻,他都沒想出答案。
再一次見到夕音時,是他成婚的第二天,一夜未眠,他收到消息夕音在六弟啟則府上,隻是那一幕刺得他近乎發了瘋。
淩亂的床上,那個他放在心尖上想要珍惜的人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他那一刻真的想殺了啟則,他怎麼能、怎麼敢這麼對夕音。
他不能原諒啟則,可也在冷靜下來後想明白了這其中的曲折,他那兩個兄弟想讓他和啟則反目成仇,好坐收漁翁之利,他當然不能如他們所願。
那時他還不知道夕音是收到那封他筆跡的字,才會出去,然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傷害,他不知道,夕音更不會提起,隻是以為是他為了江山權勢,把她送到了別人的床上,用這樣的方式留下她,所以她恨上了他。
終究是他們不夠信任彼此,所以才越行越遠。
而他是從什麼時候對夕音的珍惜變了質,是從之後夕音眼中毫不掩飾的恨開始,或是從他知道夕音懷孕了開始,亦或是他看到了夕音對啟則態度的變化開始,也或是那個位置太過冰冷,讓他無法舍棄人生中僅有的溫暖。他想得到夕音,想看到那張笑顏如花的麵龐,想讓她隻屬於自己,隻看到自己。
他使了無數的手段,終於使父皇下旨傳皇位與他。在最初的那兩年,他忙於清理朝中的局勢。有一天他忽而想起已經許久不見夕音,便去了啟則府上,他看到她坐在孩子身邊,眉眼間全是溫柔,褪去了曾經的純真,她已經成為一個孩子的母親了,也是在那一刻,他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女子已不在自己的掌控內了,不屬於自己了,不管是身還是心。
可是他怎能甘心,明明當初她那般愛他,明明他所做的隻是為了以後他們無後顧之憂,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她的心裏竟然有了別人,他不能接受,她是他的,和他搶夕音的人,他都不能饒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