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這狐狸精,難道沒聽說搶人家的丈夫、破壞人家的家庭,將永世不得超生嗎?滾!我要妳馬上給我滾出去,而且是滾得越遠越好,以後永遠不得再進我家大門一步。」
「不、不,太太,我求求妳,求您讓我留在這裏等老爺回來,隻求見他最後一麵……」
「見他一麵?哼,要是讓妳見著了他,我還用得著混下去嗎……」
「卡!」
舞台上的表演正精彩投入,劇情也緊鑼密鼓的進行中,正當大夥兒以為這次肯定可以順利收工,沒想到飾演富太太的胡小麗,一不小心又說出新世代的口語話--「混」。
她心知突槌,很是氣自己的用力咬牙根,不必看導演的臉色,這會兒等著挨罵吧!
而台下的導演在喊卡之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低下頭直想一頭撞地。
「什麼叫作混?劇本明明寫得是……我還用得著待下去嗎?『待』字,小麗,是『待』,而不是『混』,古代人不流行『混』這個字,還有,都已經淩晨一點多了,妳是不是要把我氣到吐血,才情願把戲排完?後天就要公演了,妳怎麼還搞不清楚台詞?前幾天不是背得挺好的!」
是呀!
但,那是前幾天。
「對不起,導演……不然就從這裏再繼續排下去,不好意思,各位前輩。」
忙著鞠躬哈腰道不是,胡小麗的小臉蛋也跟著煞白,這周遭的老前輩們,不曉得丟了多少白眼過來,接到她快手軟。
可是,這能怪她嗎?
就說她當不成超齡的富太太嘛,導演就硬要弄個歐巴桑給她擺爛,這下子連累了大夥兒,她的心裏難道就好過嗎?
「好了,就從『我還用得著混下去……那句開始。」
還說咧,導演自己還不是氣得亂說一通,居然還死命的糾正她。
然後,就在氣氛緊繃到無法呼吸的情況下,他們終於把舞台劇的最後一段排演完畢。
等到大夥兒忙著收工時--
「小麗,妳等一下。」
其它人都可以離開,唯獨胡小麗被導演叫住,嚇得她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安。
這個一向都很怪的老家夥該不是想對她說:好了,今天就到此為止,明天妳也不用來了,這類的辭退台詞。
早知道就喝瓶蠻牛,剛才累到連家住哪都有點模糊不清,當然會把台詞搞混嘛!
如果是因為一個混字而把工作給丟了,那也未免太不值了……不行!她得把身段放軟些,而且,先下手為強。
「導演,剛剛真的很抱歉,我以後不會犯錯了,請你……」
「妳是該好好認真點,不過妳放心,我不是要責怪妳。喏,這是下一檔的劇本,妳的角色是蝴蝶公主,雖然是女配角,但戲份不少……好好演,等這一場戲公演完後,我們要接著排練下一檔戲了。」
這肯定是天外飛來的驚喜吧!
她那點破演技,居然還會有下一檔戲可演!
是導演眼睛沒張開,還是她的好命不怕運來磨?瞠目結舌的胡小麗,當下高興得快要死掉。
「謝謝導演,我一定會好好演的。」
「最好是這樣。對了,蝴蝶公主是個多情溫柔的女子,妳一向大剌剌的沒什麼女人味,演之前最好先找男朋友替妳指教一下,還有呢,妳要有心理準備,這檔戲的男主角是湯明峰,蝴蝶公主和他有很多場的對戲,不想挨罵的話,就得趁早用功。」
這裏是……穀底嗎?
沒錯,她才探個頭,整個人就一下子墜落穀底。
剛才的驚喜心情,全因「湯明峰」這三個字直往下墜。
導演分明是想--報仇。
湯明峰,人稱舞台劇的天王,是深受女性觀眾們喜愛的男主角,可卻也是個讓所有舞台劇的女演員們吃盡苦頭的自大狂。
跟他演戲……不如叫她去死比較快。
他最愛嫌棄別人的演技,而且,超愛罵人的。
難怪導演要叫她演多情溫柔的蝴蝶公主……天呀,潑婦罵街型她還能演個入木三分,但溫柔可人的甜姐兒呢,休想她扮得出半分樣,光聽她的破鑼嗓子,就知她溫柔不起來嘛!
「呃,導演……我是想,如果有其它角色……小角色也沒關係……」
「怎麼,妳不想演嗎?」
才準備走人,導演卻因她的話語停住腳步,然後,又擺出那張嚴肅的老K臉。
這讓胡小麗未講完的話梗在喉嚨裏。
「不是。」
「既然想演就認真點,不要再像今天一樣,自以為是舞台編劇。妳要搞清楚,要不是上頭老板想培育更多的新秀,老實講,以你們這一代那麼點資質,我幹脆退休回家養老還可以比較長壽點。」
好毒。這老家夥的嘴巴,遠比他們這些新生代還厲害一百倍。
還說他們講話口沒遮攔,這些老家夥的話裏藏刀,已經讓她全身千瘡百孔,這會兒完全沒有氣力抵擋了。
「好好努力,知道嗎?」
她能不知道嗎?誰教她才出道不久,有戲演就該偷笑了。
沒轍了,也隻好演了,大不了跟湯明峰排練時,當自己是個聾啞人士算了。
隻是,雖然胡小麗在心裏一直不斷的這麼安慰自己,但一想到湯明峰那嚴厲的資深演員準備將機關槍的炮口瞄準自己,她的一顆心就再也沒法規律的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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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亂動喔,真的,已經很晚了,千萬別亂動……」
已經是夜深人靜了,可浮雲社區公園裏那棵近百年的樹底下,卻不時傳來安撫的字眼。
然而,聽得出來,那語氣絕非出於自願。
「乖,真乖!」
隻見一個男人正掛在樹上,雙手抱緊樹幹,兩眼緊盯樹下,心跳之快,肯定是這輩子飆得最凶的一次。
而被他安撫的對象,則是樹下的五條惡犬。
誰曉得虎落平陽被犬欺這番話,會有實踐在他身上的一天。
他才剛搬來,連新家的位置都得靠手上那隻緊捏的紙條才能找到,但這會兒都淩晨兩點了,他卻仍被困在這裏動彈不得。
「你們都不必睡覺嗎?」
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神經錯亂了,跟狗講什麼溫柔話呢!
可藍亞努也不想那麼煽情,隻是瞧那五條狗齜牙咧嘴的發出「嗚嗚」的敵對聲,想必此刻正值精力旺盛之際,一時半刻間,要牠們離開恐怕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