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趕到那所醫院的時候,父親已經動完了手術,所幸,手術成功。隻是,尚沒有渡過危險期。因為,他傷到的是頭部。手術,隻是取出腦中的淤血而已。對受損的腦細胞是毫無助益的。
在病房外第一次看見了父親的後妻,她在抹眼淚。我的心中,頓時生出一股複雜的情緒——都說她是因為父親的錢才嫁給他的。否則,婚姻不會發生的如此快速,短短的一個月而已。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我不相信有人能對濫賭成性的父親產生感情。
父親的錢,從來是來的快,去的也快。
此時,她的眼淚,或者是因為後悔沒有早早抓住更多實際的東西而流吧?當意外發生時,一切都來不及。
不喜歡她的三角眼,都說這樣的女人刻薄又有心計。相信如果不是因為父親極好麵子,及姑姑叔叔們的催促,父親不會這麼快又結婚——他們說,沒有妻子的男人,是無能的。
經過她的身旁,徑直走入病房。
知曉父親傷的是頭部,心裏早早做了準備,卻還是在看見父親的樣子時,失聲痛哭。
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真的是我的父親嗎?他的臉已經腫得我認也認不出……鼻孔、耳孔、眼睛裏全是剛剛幹涸的血跡,一整片烏青……額頭中央豎著一條鮮紅的“蜈蚣”,是剛剛開顱手術的痕跡……
那個女人走進來,抹了一下眼角:“秋奈,你父親的樣子,你也看見了……”
我淚眼朦朧地點頭。
“所以,我們恐怕以後都無力資助你上學了。”
我的眼淚刹那止住。嗬!多麼現實的女人!
“沒關係,我不需要了。錢,都給爸爸治病吧。”
“哎,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我忽地轉過身,望住她,問:“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
父親的工作是跟著工程走的。所以,他一直是一個人在這個北方的城市,和一個同事合住公司兩室一廳的宿舍。前一陣子,他回了一趟家——這個家,當然是他現在的家。就在昨天早上,他剛剛回來上班。
據與他合住的同事李帆說,早上,他們兩人殺了一盤棋。吃過午飯,他就去上班了。而父親還沒有去公司銷假,所以留在宿舍裏。
晚上,李帆加班,沒有回去。今天早上才下班,當他回去,剛打開宿舍門,就聞見一股濃濃的酒味。客廳的茶幾上,放著沒有吃完的椒鹽花生米。旁邊的紙簍裏有一個空的紅葡萄酒瓶。
父親閑暇時喜歡喝點紅酒,但是他的酒量很好,他也不會讓自己喝醉。
李帆記得這瓶酒還是父親放假前開的,隻剩下小半瓶而已。所以盡管酒味很重,他也沒有在意,何況父親前一天早上和他說了,在家和妻子吵了架回來,心情不是太好,喝多點也不奇怪。房間裏很安靜,他以為父親在睡,所以便推開自己的房門,準備休息。
這時,他發現電視邊上的電話沒有掛好,聽筒垂在地上,他走過去掛上電話,不經意地看見一旁雪白的牆壁上有幾個紅點。
察覺有點蹊蹺,他想了想,推開父親的房門。
就看見父親僅著一條短褲躺在床上。床上、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跡,父親,已經昏迷不醒了。
於是,想到要打電話叫救護車、報警。
剛衝到客廳準備拿起聽筒,電話卻突兀的響了,是父親的一個朋友,他劈頭就問:怎麼了?因為前一天晚上他和父親通話,誰知父親忽然就沒了聲音。他以為電話線路出了問題,掛斷再打,卻怎麼也不通了。聯絡不到任何人,他在臨近的一個城市,就連忙乘著車趕來。
說著說著,人就到了。兩個人就趕著將父親送到了醫院。
然後就是交費、手術,通知父親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