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告董事,」龔茜倩翻到鷺科的圖片,解釋說:「鶴和鷺的外形乍看之下很像,其實體形和顏色還是有差別,這邊有圖片,您可以比較看看。」

「啥?」吳慶國抬起頭,繃著臉問道:「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龔茜倩,龍共龔,茜是上麵一個草字頭,下麵一個西瓜的西,第二個倩是倩女幽魂的倩。」

「你不錯,當秘書就是要這樣,隨時提醒老板疏忽的地方。」吳慶國接過圖監,又說:「嘉凱,眼鏡。」

「來了。」吳嘉凱忙從包包裏掏出老花眼鏡,順便幫老爸戴上。

吳慶國捧了書,抬了一下眼鏡,照樣繃著那張不苟言笑的臉,翻開書頁,認真地查看比對。

龔茜倩完全不以為意。大家都明白吳董的脾氣,見了他總是必恭必敬,不敢多說一句話;但他再怎麼「偉大」,也不能讓他指鶴為鷺吧。

身邊好像有人在比手劃腳,原來吳嘉凱站在父親身後,綻開他正字商標的帥氣笑容,偷偷指著老爸,朝她搖了搖頭,又擺了擺手。

她也輕輕地搖頭,回他一個微笑,表示她不介意吳董的「教訓」。

他再點點頭,舒了一口氣,遙指他的車子,睜大一雙詢問的黑眼。

她搖搖頭,右手高高舉起,食指指向另一個方向。

他也望了那個方向,將她的動作學了一遍,露出疑惑的表情。

她再比出倒V手勢,拿食指中指做走路狀。

他搖頭,一臉不可異議,又用力指向他的車子,還比出一個紳士請淑女上車的優雅姿勢。

她無聲笑歎,幹脆左手掌比在下巴,右手當扇子往嘴裏撥了撥。

他故意睜大眼睛,驚喜地拍拍自己的肚子。

她點頭而笑,順手指了他和吳慶國,再比向自己……

她在邀約他們?她的手臂僵在半空中,一顆心髒猛跳個不停。

礙於「大人」在場,他們隻好變啞巴,可怎麼用眼神和手勢就能了解對方的意思呢?她好佩服自己,她會讀心術耶。

唉,不是她會讀心術,而是九個月來,在每個上班的日子裏,她至少跟他相處八小時以上,彼此「關係」又十分密切,到了後來,變成隻要他一個手勢,一個眼神,一個笑容,再看他遞過來的文件,她就知道該做什麼了,這就是所謂的默契吧。

然而,今天的默契已經完全逾越職場分際了。這樣比來比去是怎樣?她臉頰抽筋啦?還跟副總大人沒大沒小地亂笑!還有,他幹嘛帥成那樣,又老是闖進屬於她私人的假日生活裏……

她忽然惱了,硬生生地轉頭,瞥見那群濕地外頭的看鳥人群。

丹頂鶴……所有的野鳥都一樣,它們都懂得遠離人群,自個兒尋覓隱蔽的樹木,或是待在遠遠的濕地裏,絕對不會笨到跨越這道護欄。

她也一樣。嗬,他闖進來沒關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副總來……唉,看在待會兒他可以順道載她回台北的份上,她隻能陪他嘍。

真的不用想太多。上回他們從大屯山下來,也是一起到士林夜市吃吃喝喝,很自然,很尋常,然後他送她回家,各自作鳥獸散,隔天照樣又是忙得要命的副總和專員,壁壘分明,絕無逾越。

她轉回一張笑臉,吳嘉凱正歪著頭,狐疑地看著她的舉動,一隻手猛往她招呼,似乎想喚回突然靈魂出竅的她。

她朝他綻開微笑,垂下手臂,手掌扳起,在大腿邊晃了晃,搖了搖。

「你們兩個在比什麼手語?」吳慶國早就瞪眼看了老半天。

「哈!」吳嘉凱笑得更開心了,不忘順便比個0K的手勢。「爸爸,龔專員要帶我們去吃金山鴨肉。」

「聽說很有名。」吳慶國眼睛發亮。

「副總要請客喔。」龔茜倩想通了,語氣也開朗多了。

「這當然!」吳嘉凱爽快答應,又說:「可是爸爸啊,你好像要限製飲食,不能太鹹,不能太油,少量多餐……我還是打個電話問嘉璿。」

「不準打!」吳慶國立刻吼道。「恁爸愛吃啥就吃啥,回去也不準跟你媽和嘉璿說。」

「好吧,吃一點應該沒關係。」吳嘉凱笑著收起手機。「總該給她們帶份鴨肉回去。」

「副總,還可以帶一盒乳酪蛋糕,嘉璿一定會喜歡的。」

「哇,還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就請你帶路了。」

吳嘉凱扶起老爸,龔茜倩幫忙收摺疊椅,清涼舒爽的海風吹呀吹,她抬頭望向丹頂鶴的方向,臉上的笑意更深,也更愉快了。

果真是祥鶴獻瑞,讓她賺到一頓鴨肉大餐和免費跑車接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