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隆冬——

細雪紛紛、寒風陣陣,鵝毛般的雪花,將整個長安城染成一片銀白。

路上行人疏疏落落,許是畏懼酷寒、不願上街吹風。個個都躲在酒肆裏,點一壺燒酒、來幾道小菜,談天說地,練練嘴皮子好驅驅寒氣。

「呼!這天氣真冷啊!」一個尖臉漢子以指夾了顆花生米送入嘴裏,津津有味地咀嚼。

「也難怪,今年的初雪下得特別早,看來明年會是豐收的好年了。」腫臉胖子附和道,順口灌下一杯燒酒。

「可不是?」尖臉漢子縮縮脖子,正待再開口說話,耳旁忽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讓他驚愕地閉上嘴。

然而,安靜的不止他一人,整間酒樓在外麵人馬經過的那一刹那,立刻變得鴉雀無聲,眾人的眼光不約而同地向街中望去。

映入眼簾的,是一匹通體棗紅的雄馬,紅鬃如焰、四蹄如鐵,漆黑的眼眸精光四射,一看即知非尋常駑馬。

但是真正叫人屏息不敢出聲的,則是騎在馬上的男子;他一身的皂衣,頭戴胡帽、腳踏烏皮履,近領口處圍了一圈銀槍貂皮毛,在寒風細雪中顫動著。

此人額高目深、體態強健,嚴峻的臉龐如冰雪般冷凝,濃眉底下的雙眼是犀利且沒有溫度的,仿佛一座剛硬的石雕像。

沒有迫人的視線、也沒有開口說話,但男子威嚴的神情與氣勢,卻讓人不由自主地,自心底微微發起寒來。

四周依舊一片靜默,沒有人出聲,甚至連酒滴落地麵的聲音都清晰可聞。一人一馬如疾風般,迅速在眾人的注視下,昂然遠去。

直至男子的背影融入漫天飛雪中,眾人才如解凍般恢複過來。

明知男子早已遠去,尖臉漢子仍是不由得壓低音量輕聲說:「方才那是何許人物?看他那形態,氣勢虎虎,真嚇人!」

「您是外地來的,也難怪您有所不知,他可是我們長安城裏的第一號人物——邢天放。」

「邢天放?」尖臉漢子嚇得臉變得更尖了。

那個傳說中富可敵國、產業遍及整個中土的邢天放?

自天可汗平定東突厥後,四方諸侯來獻,除本朝國勢強盛、文化遠播之外,四通八達的交通,更開啟了工商業極其繁盛的時代。

雖然大多數人仍以農業維生,但商人卻藉著與各國間的貿易往來,而迅速累積財富,為應付繁忙的海上交易,朝廷更設置市舶司好方便管理。

由本土傳往海外的,主要以絹帛、茶葉、瓷器為大宗,而掌控中土絕大部分絲織品製造的,正是邢天放!

「沒有人知道他的出身、也沒有人知道他從何而來,可聽說他為人狠戾、嚴厲不留情,或許是蠻子的惡劣天性在作祟,說不定他連血都是冷的咧!」腫臉胖子低聲說道。

「邢天放是蠻子?」尖臉漢子頗為訝異,連手中的花生捏成粉都不知道。

「那可不?」背後說人長短是件容易上癮的事,腫臉胖子又得意地飲下一口燒酒,咂嘴續道:

「你沒見他那張臉,眼窩深、鼻梁挺長,又一身高大地,據說他眼珠子還是琥珀色的,就算不是純蠻子,也定是混血雜種。」

「喔喔!晚生受教了。」尖臉漢子說道,不過他還是挺納悶兒的。「但你說他連血都是冷的,又是怎麼一回事兒?」

腫臉胖子陡然一驚,一口燒酒差點沒噴出來,他趕緊用袖子攔住溢出口邊的酒汁,邊低聲說道:

「小聲點,隔牆有耳,要是被聽到我亂講話,可吃不完兜著走。」

嘴裏雖這麼說,但卻依舊自顧自地講下去。

「這個邢天放,殺妻啊——」

殺妻?!尖臉漢子差點沒叫出聲。

「不會吧!殺妻?這又是為什麼?」

「誰曉得?這種蠻子的心眼豈是我們能揣度的?」腫臉胖子損完人後,又悠閑地啃起花生米。

「而且殺了還不止一個,據說他的三任妻妾,都是不明原因暴斃的,你說可怕不?」

尖臉漢子倒抽一口冷氣,臉倒是變得比窗外的雪花還白,仿佛他就是下一個要嫁進邢家的新嫁娘似地。

「那官府怎麼都不管?人命關天啊!」

「管?誰敢管?朝廷有大半稅收都是邢天放繳納的,加上他財雄勢大,誰敢自不量力。」

「那邢家有後嗎?」老婆都被殺光了,也不知道這邢天放在想什麼。

「有,一子一女,可惜……」腫臉胖子幸災樂禍地笑,故意賣關子似地停口不語。

「可惜什麼……」好奇心人皆有之,尖臉漢子聽得心頭癢癢的。

腫臉胖子但笑不語,似乎別人的痛苦就是他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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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天飛雪中,久久吃力地推著車往前進。冰冷的雪花落入眼中,模糊了她的視線。

今天是院裏一月一次的采買日,本來是無須她費心的,但路滑霜重,院裏的老嬤嬤身子骨又不好,久久隻得自告奮勇地接下這差事。

反正自個兒平時在院裏也沒甚麼貢獻,老鴇兒待她是極好,除了身在勾欄院內不甚名譽之外,其他倒是沒啥不快活的。

想當初,若非阿爹誤信賊人,將大片產業全數奉送掉,久久也不會賣身青樓,將自己這後半輩子送入火坑之中。

然也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慚愧,久久天生對音律舞蹈悟性甚差,一首曲子學了老半天仍然五音不全。

跳舞更別說了,不是摔跤跌倒拐了筋,便是笨手笨腳的沒記性,幸好自己對家事灑掃還挺上手,又粗通文墨,因此便勉強在院裏待了下來。

若論起樣貌,久久離絕色還有段差距,她體態瘦小、身段幼弱,除了一雙和小臉不甚合稱的精靈大眼外,她可以說是不出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