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是透過蒙在臉上的黑紗發出來的,不過並不影響其動聽的音色。
在洗澡時還蒙著麵紗的人,天底下恐怕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了。不過沒辦法,因為他一靠近她就掹打噴嚏,而他又堅持要她幫他洗頭,所以雷琮芠才出此下策。
不過,值得安慰的是,她現在是半跪在浴池邊,而且身上還圍著一條浴巾,要不然跟這家夥一起待在同一個浴池的話,後果肯定不堪設想。
從他的房間裏有這麼多的女人來看,他肯定是個極好女色之人,而自己又長得如此美麗,跟他一起共浴的話,豈不是自投羅網?
人家她可是……嗯,想到這裏,臉上不禁泛上一抹紅潮。
說出來絕對不會有人相信,她看似喜歡招蜂引蝶,周旋於男人之間,其實還是個不折不扣的處女。
阿雷夫不出聲,兩隻漾著水光的粗壯手臂一點也不具威脅地掛在浴池的邊緣,長年束縛他的沉重感正被她的指腹一點一滴的帶走,漸漸的,他感到神清氣爽,甚至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如此清醒過。
他究竟在渾渾噩噩中沉浮多少年了呢?
他抬起手,輕觸太陽穴,目光投向湛藍得幾乎不真實的天空。
“很痛吧?我早就說過我不會幫人洗頭。”她幸災樂禍地說,一麵暗暗加強手勁。“要是覺得不舒服的話,可以叫別人,你那些女人隨便哪一個都可以做得比我好。”
“沒有必要,”他放下手,從喉嚨深處發出舒服的歎息。“你洗得很好。”
她的手跟別的女人不同,一點也不溫柔,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粗魯。但是,那不具善意的揉搓之間,卻有某種奇妙的力量,促使他回到現實,把他很久以前就埋葬的感覺一點一滴地找回來了。
“你有病啊?我從來都沒有幫人洗過頭。”這個人是有被虐待狂嗎?她至少不下十次地故意拉扯他的頭發,想試看看他會不會因此而生氣地把她趕出去?
他聳聳肩,一副“那又如何”的樣子。
“讓她們洗跟自己動手洗的感覺是一樣的。”他低語。
也就是說,他的確有被虐待狂,雷琮芠在心裏點點頭。
有錢人有一、兩個特殊的癖好並不足為奇,但她懷疑他的特殊癖好可能不隻一、兩個。
“既然如此,自己動手不就得了,為什麼還叫她們幫你洗?”
“因為她們喜歡。”
她瞪圓了眼睛,這是什麼話?
“如此說來,你倒是很體貼她們嘛!”她諷刺地道,故意無視於眼前越堆越高的泡沫。
阿雷夫伸手拂去沾到眼睛的泡沫,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然而他卻始終沒說什麼。
“不是體貼,隻是不喜歡她們在我的耳邊吵罷了。”
“那幹嘛不把她們趕走?”
“那多麻煩,趕走了還會來下一批啊。”他說得理所當然。
“說來說去還不是因為你自己太好色。”她露出嫌惡的表情。
他沉默了一會兒,不久之後才緩緩地開口:“不是我好色的緣故。”
“那是什麼緣故?”她沒好氣,把手上多出來的泡沫胡亂地抹在他厚實的肩膀上,這個不經意的動作同時也讓她感覺到他肌肉的結實。
阿雷夫把視線從天空上收回來,微微側過臉,卻沒有要回頭看她的意思,而是把視線隨便放在漂浮不定的玫瑰花瓣上。
那張輪廓分明的側臉微微透出一絲淒楚,像是一頭隱藏太多心事的猛獸。
一種無法言喻的感傷忽然在偌大的浴室間擴散,雷琮芠眨了眨眼,被這突如其來的氣氛困住,當她試圖看清楚阿雷夫臉上的神情是否是一般人定義中的落寞時,他的表情驟然消失,映入眼簾的依舊是那張驕矜自大得令人光火的臉。
“隻是不得不那樣做罷了。”他淡漠地說,隨即擺了擺手,“可以了。”
雷琮芠愕然地瞪圓眼,兩隻沾著泡沫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中,她看著他吸足一口氣,隨即將頭埋進池裏,白色的泡沫於是往兩邊飄散開來,在花瓣間蕩漾。她有股衝動想伸手按住那顆頭,讓他幹脆淹死在池子裏算了。
不過考量到一來自己力不如人,二來這間飯店好歹是他的地盤,說不定那一根根粗大瑰麗的圓柱後麵就躲著一個個殺人不眨眼的保鏢,到時他們一致從圓柱的隱藏孔裏發射,不用幾秒鍾自己就變成蜂窩了。
所以她極力按捺住怒火,將怒氣集中到手掌,慢慢地握成拳頭。
真是氣死人了!
不僅是他那傲慢到極點的說話方式,還有他那支配人的手勢,他究竟把她當什麼了?她可是男人捧在掌心裏的寶貝,他剛剛那個擺手的姿勢就好像她是某個發廊的洗頭小妹似的。
嘩啦一聲,阿雷夫的上半身在浴池的對麵浮起,那一身光滑又結實的肌肉在光線下閃耀著迷人的光澤,看得她差點忘了呼吸。
他隨意地用手掏掏耳朵後,像隻被雨淋濕的狗一樣甩了甩頭發,幾根發絲隨著他的動作黏在他的臉頰上,他向後隨手一撥,露出鮮明立體的五官,看起來既粗獷又性感。
雷琮艾緊緊抓住自己胸前的浴巾,已經完全忘記生氣這件事,目光滯留在他仍淌著水珠的胸前。
跟眼前的阿雷夫一比,曾經令她為之瘋狂的澳洲猛男秀當場為之失色,假如能夠靠在這樣的胸膛,再被那雙有力的雙臂緊緊擁住的話,滋味應該是不同凡響吧。
哎呀,她是想到哪兒去了?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想入非非,一抹措手不及的紅潮忽然襲上她的臉。
這些反應全被不遠處的阿雷夫盡收眼底,洶湧的熱流在小腹間流竄,表麵上他卻不動聲色。
“以後洗頭的事就由你負責吧。”
這句話使她回過神來,雙頰熱度更加升高,不過這次純粹是因為憤怒。
“你在說什麼啊?”她惱怒地揮手,“我幹嘛要負責你洗頭的事情?”
“你不願意?”淺褐色的眼中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
“廢話!你不要搞錯了,我可不是你外麵那些女人。”她哼的一聲,雙手環在胸前,斜眼睨著他。
“你跟她們當然不同。”他緩緩地說,眼神別具深意。
他的眼神中像是有某種足以點燃人心的東西,雷琮芠隻消看一眼,就忍不住心頭發顫,無法與他對視,她隻好假裝不屑地移開視線。
這個男人的外表雖然像沙漠一般神秘莫測,但底下蘊藏的卻是足以燎原的熱情,隻消一點點就能使人焚燒殆盡。
“廢、廢話!我當然知道自己跟她們是不同的。”搞什麼啊?她的聲音幹嘛發抖啊?
“你是特別的。”他強調,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她的臉,眼裏的熱度有增無減。
這幾個字經由他那低沉而性感的聲音說出,再加上他如火炬般的眼神,雷琮芠竟像被他輕觸到某個敏感處似地微顫了一下。
他投過來的目光簡直在宣告自己已經是他的所有物,那種被莫名其妙占領的感覺令她很不舒服,同時也覺得危險萬分。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壓抑著狂跳的心髒,她硬是擠出奚落的話,並且冷哼一聲偏過頭去。
阿雷夫眼底的火苗隨著這句話突然變得狂掹熾烈。
“也許我們可以來試試。”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微笑,模樣放肆。
“試什麼?”雷琮芠的語氣依然十分強悍,但身體卻忍不住顫抖。
阿雷夫的笑容不改,他移動腳步向前,欣賞她越來越不安的神色。
“你……你想幹嘛?”
忽然意識到他的存在是如此強烈而充滿壓迫感,肌肉僨起的胸膛以及健壯結實的手臂都充滿爆發力的氣勢,雖然緩慢地動作著,看起來卻像是隨時都可以上前擒住她的猛獸一般。
而那雙深邃富有深意的眼眸更讓雷琮芠覺得自己正暴露於極度的危險之中。
阿雷夫沒有回答,隻是持續縮短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眼眸中的意圖太過明顯,她再驕傲也不能待在原地束手就擒。
於是她一手撐住地板,使半跪的身體站起來,打算趁他接近前逃離,然而一站起來她就發現自己雙腿發麻,根本無法移動半步,眼看著他龐大的身軀逐漸逼近,危險的氣息越來越濃,她隻好咬緊牙根,硬是站起來——
撲通一聲,還來不及站穩的雷琮芠整個人跌入浴池中。
阿雷夫以令人吃驚的速度破水而來,迅速將她撈起來。
“咳咳!咳咳……”她一把扯開麵紗,喉嚨吞進好大一口水,鼻子裏也進了水,嗆得她難受不已,眼淚鼻涕直流。
一隻大手沉默地伸到她背後,以適中的力道拍撫著她的背,另一隻手則摟住她纖細的腰,謹慎地預防她再度下滑。
嗆鼻的不適感終於稍退,喉嚨也比較舒坦些,她趴在溫熱的胸膛上喘息,一時間沒有意識到這是阿雷夫的胸膛。
直到他帶著不穩定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好多了嗎?”
她猛一抬眼,立即被一雙熾熱如火的褐色眸子鎖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