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七章 竹舍(1 / 2)

是雨後也是雨前,從小樓的屋裏出來,站到初夜的平台上去。倚住欄杆,倚住同小樓一樣高的那叢茅竹,望雲絮漫遊的天空。望不見月亮,星鬥也很稀少,卻讓人讀得有滋有味。

盡管住進的仍是別人的房子,但不再是住旅店,而是以租住的形式在此落腳的,起碼可以有一年時間的安寧日子過了。租房子時,一踏入這處綠竹掩映的小樓,就意識到它將收留浪者的腳步,結束我八十多日四處投宿的流程,該在此有一種如歸的心情了。

房東花費幾十萬元的積蓄,營造了這座美麗的小樓。庭院,綠草,平台,雅室,每一處都體現出主人的精心和中西結合的建築美學觀念。不是高級別墅的闊綽,不是土廟院的庸俗,完全是一個聰明而勤勞的市民用大半生心血成就的傑作。

有幸成為這裏的房客,是機緣麼?似乎在過去的夢裏曾出現過今夜的情景。雨後的風很清爽,很柔和,溫情的空氣似乎是從依照著小樓的那叢高大的綠竹中散發出來的。她在風中搖曳著,舞蹈著,是在消受黃昏雨留下的滋潤還是期待即將來臨的夜雨的至興?

我於是也變成一棵樹,站到浴室中去,消受人工雨的洗禮。小溪在音樂般流動,除將我倦旅的風塵,給我安慰和撫摸。當又一次重新站到平台上時,我從無月的天空看見了我心中的月,頓時覺得自己活得不再孤獨,不再枯燥焦渴。

吵架的美文

這是一個關於吵架的美文的奇遇。黃昏雨後,我路過和平小書屋門口,聽見電視正在播放有鄉音的節目,便扮成顧客入內,邊翻邊消受電視的聲畫。書屋的小姐在打袖珍遊戲機,但沒忘記時而報以電視節目愉悅的笑聲。她長得很秀氣,很可愛,似乎很和諧於書屋的氛圍。

這家書屋我不止一次踏入過它的門檻,常是翻翻新到的書籍雜誌,得到一種久違了的安逸。並不去買它,然後心滿意足地走開。書屋的書刊種類有些單調,幾乎每種書刊在我都似曾相識,總想去發現新的一本好書。

花城出版的一套美文叢書,我見得多了,因較熟悉這批作家的作品,也就沒想買。今天,我卻想買一本何其芳的《畫夢人生》。他的《畫夢錄》我讀過,可以說是何氏最好的作品。有一段時間,我的散文受到他的“獨白式”文風的影響。

我掏出十塊錢買書,定價為一元八角。書屋的小姐放下遊戲機,找我一元二角便作罷,我說少了五塊,她打開剛關上的錢匣子,將上麵的十塊錢翻過,拿出一張五塊的,硬說這是我給她的五塊錢。這麼就爭執起來,誰也不讓步。

五塊錢不算什麼,但我不容許這麼一個可愛的小姐會如此訛人。她總是心虛的,甩我五塊錢,說她打遊戲機沒看清。這不行了麼,何必吵架!我道聲“對不起,再見”,怕手中的美文因吵架受到驚嚇和玷汙。真是!

望夜空

午休或者夜晚,當我臥床休息時,仰麵看見的不是屋頂,而是廣闊的蒼天。分明不是露天而宿,卻完全是不同於屋頂下的感覺。這情景,在我已是好久未有的了,或者說很遙遠很遙遠。如果追溯的話,那是童年時代,也是這樣的夏天,我在故鄉的麥地或麥場上露宿時所看見的那一片晴空和夜天。在這座小樓上,我的床榻放置在屋子的一角,頭枕在窗下。窗戶是寬敞的茶色玻璃,極透明地將天空攝取在我的視野內。我仰麵而臥,隻要不閉上眼睛,天空的風景便一直朝我開放。以至使我丟失了覆蓋我的屋頂,而與遠天那麼親近。

整日忙碌於生存的需要和欲望,穿行於城市的人群中,為各種瑣事所熬煎,為美麗所誘惑,很少將臉仰起來注視一下遼闊的天空。以為天空隻是一片空白,似乎與現實的功利不大相幹,更看重了大地,看重了腳步踩的實實在在的熱土。往往在不那麼浪漫的時候,變得世俗和具體起來。太陽很曬,或下雨了雨停了,或天亮了天黑了,才瞥一下與此關聯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