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發現資金周轉不靈,朱峰便急著四處調頭寸,來解燃眉之急。
商場上,當然沒有所謂的「朋友」願意伸出援手,一如他當初對待父親那般的無情無義。
而他所扮演的,便是從中阻撓的角色--
另一方麵,他隱瞞身分,故意借給朱峰五千萬,不過當然仍填補不了他積欠的無底深淵。
借出的五千萬,他要對方一輩子也還不完--隻要有他在的一天,失家就永遠不可能翻身,注定被他徹底踩在腳底下!
沒想到朱峰那隻狐狸,竟然受不了折磨突然掛了。不過沒關係,沒償清的債,他也不會輕易作罷--算朱峰失算吧,他今天能有這樣的局麵,多虧朱峰當時沒有趕盡殺絕,讓他有翻身的機會。
然而,堆積了這麼多年的仇恨,讓他失去了愛人的能力。昔日的甜蜜時光,早就被他刻意掩埋,藏在心底最深處,不見天日。
甄愛想看清楚他的表情,迷蒙的雙眼卻被他眼裏迸射的寒光螫得發痛。「多少錢?」她聽見自己平板的聲音,麻木的問道。
他比出五根手指,似乎在告訴她,她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五……千萬?」朱夫人頭暈目眩,幾乎站不住腳。「阿弈,看在我們兩家的一父情,可不可以……」
「媽咪!」甄愛目光呆滯,製止母親的求情,吶吶的說:「我會負責。」
「甄愛……」朱夫人不認同她的決定。「五千萬……不是小數目。」
「我會負責。」她堅決的重申。
商弈戲謔的拍拍手。「還真是有擔當!」
「妳知不知道妳在說什麼?」朱夫人語氣急切,試圖勸退。「憑妳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辦到的!」
她並非瞧不起自己的女兒,而是希望她能別那麼倔強,放下身段懇求對方,或許能有轉圜的餘地。
女兒已經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吃了那麼多苦,作母親的哪裏忍心再讓她背負巨額債務,拖垮她的人生。
甄愛深吸一口氣,強逼自己不準落淚。「我可以的。」淡然的口吻,似乎在給自己信心。「我可以的……」
「是嗎?」商弈揚眉,冷嗤道:「什麼時候可以還我?」語氣盡是鄙夷。
她垂下眼簾,回避他傷人的目光。「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可以……」
他悍然打斷她的話。「三年?五年?還是一輩子?」冷冷的一字一句,取笑她的不自量力。
被問得啞口無言,甄愛感到無比沉重。
「阿弈,朱阿姨求求你高抬貴手。」朱夫人低聲下氣的拜托,末了,甚至還屈膝下跪。「阿姨知道你現在成就非凡,五千萬、五千萬能不能請你不要追究……」
甄愛瞠著大眼,被母親突來的舉動嚇住。
商弈攏起眉,心驀地抽了下。當初,他的父親是否也曾拋棄尊嚴,乞求朱峰伸出援手?
「甄愛,妳也一起跪下。」朱夫人抓著她的手,希望人情攻勢能發揮效用。
她沒有違背母親的意思,猶如一具沒有靈魂的木偶,僵直的跪下。
僅有的一點自尊,至此,已涓滴不剩。
奇異的是,她並不特別難過--自四年前,看到他憤恨眼神的那一刻起,她就早已被徹底傷透了。
商弈斂起眉,沉吟道:「那就三千萬,夠大方吧?」施恩的口氣,反而更蹧蹋人。「和妳回台灣的那個男人,應該還得起。」
他的每句話,都直擊她的心髒。這一次,她選擇沉默。
「妳勾搭男人的功力真不錯,釣了一個有錢、有背景的凱子。」商弈居高臨下的睨住她,沒放過任何中傷她的機會。
「話說完了,請你離開。」她不想在他麵前軟弱的哭泣,那僅會提供他報複的樂趣。
「怎麼?情郎要來,怕他誤會?」他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對,所以請你離開。」她索性配合的回答,多餘的辯解,隻會換來更多不堪入耳的羞辱。
她的承認,竟無端挑起他的怒火,刻意忽略心頭那種被背叛的感受,他怒氣衝衝的轉身離開。
甄愛垮下肩頭,像掏盡全身氣力般,乏力的癱坐在地上。
過去,她差一點成為他的妻子,後來她懷了他的孩子,如今,又得扛起父親欠他的債務。
她的人生,永遠和他脫離不了關係……
對她而言,到底是幸,抑或不幸?
「甄愛……」朱夫人從害怕的情緒中回神,抱著她痛哭。
母親崩潰的淚水與哭聲,讓她感到痛心不已,她強忍著悲痛,柔聲安撫母親。「沒事了、沒事了,會撐過去的。」
她必須相信一切終會雨過天青,才有力氣繼續支撐下去。
但是,未來到底會如何,她實在無法想象。
即便前方是無底深淵,她也隻能一步一步地往前,沒有退縮的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