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蟄龍將醒,綠海雲從(五)(1 / 3)

第六十九章蟄龍將醒,綠海雲從(五)

梅莉喜歡沉夢之森安寧的黃昏,初夏的薄暮明亮而盈滿生機,眼中湧動的高積雲像大片斑斕的魚鱗變幻,在斜暉廣照地一派祥和中,雲流仿佛某種蒼茫而縹緲的生物,霞光透出橙紅金黃色的溫暖,讓她依稀有融入天空中被擁抱的幻覺。

晚風拂過鼻子,風中飄滿了清新又明快的味道。她坐在緩慢飛行的幽浮頂上,衣襟秀發隨風輕舞,眺望著遠方淼淼的大澤——深林漠漠,煙淡如織,世界正如心情一般美好,但不知源於何處的淒厲鳥鳴聲,又給雲蒸霞蔚、夕陽滿樹的綠海,平添幾分陰鬱森然之氣。

這是她在人生壓抑十七年的新伊甸,所體會不到地矛盾又和諧的感動,正如她昔日無法結識身邊這些古怪而有趣的人一樣。

【真是些讓人心砰砰亂跳的怪咖呢。】

回想起今日跌宕曲折的遭遇,少女嘴角冒出絲無奈又欣喜的微笑,倏然隱入隙間中轉移回艦橋。

從腑海林返歸的眾人,齊聚“玄爺”號內,本該因副本通關而歡聚的少女們,卻一點沒營造出類似“打靶歸來、可喜可賀”的愉快氛圍,偌大艦橋內隻有裏香一個人的聲音在響亮地吹噓。

“……所以說那群鬣狗還真不賴,竟敢跟開著‘玄爺’號的我較量一番,雖然不過是螳臂當車之舉,拖延時間倒也足夠了,在我擊墜了全部無人機後,就落荒而逃啦……”

從雙方戰力比、機型分析到纏鬥過程,技師少女正向坐在她右側副駕駛位上的蓮子揚揚誇耀著,可別說心不在焉的聽眾,連她自己都醉翁之意不在酒,眼神老往後瞟。

除去在行軍床上呼呼大睡的針妙丸,靈夢和白思音正分坐艙尾兩側,麵對麵保持沉默。

少女披散著華美如雲的墨發,業已換上了臨時從儲物艙中找來的城管製服,不同於平日捆紮蝴蝶結時地清秀強氣,長發垂肩低下頭的她,全身縈繞著某種水晶般纖瑩而脆弱的美。而不良警長則依然一副吊兒郎當的頹喪相,翹著二郎腿吞雲吐霧,似乎她隻要離了香煙,世界就了無生趣一樣。

受不了艙內壓抑沉悶的形勢,裏香幹脆放棄了活躍氣氛的想法,衝好友嚷嚷道。

“喂,靈夢,你挺不對勁啊,怎麼去了趟腑海林就跟賭輸破產一樣?”

梅莉視線隱秘地在眾人間轉悠——也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自把靈夢找回來後,她就一直這副死氣沉沉的模樣,而作為話事人的白思音,別說追根究底,連點關心的意思都沒有,現在這情況,也隻有裏香能跟靈夢說上話了。

麵對發小話中蘊含的擔心,往日趾高氣揚的城管少女,仍然悶得跟隻蓋死的壓力鍋一樣,隻不過鍋中是快爆炸的高壓氣體,還是發酵的臭湯,隻有她自己知道。

“我在空中看到了——是幽鬼荊龍對吧。”裏香猶豫片刻,突然開門見山道,“那怪物活了?”

【來了。】梅莉和蓮子都心中一緊。

靈夢微微抬頭,漆黑的眸子毫無焦距。

“是這次的黑手幹的嗎?有什麼好怕的,不過是條大點的泥鰍罷了。你五年前能把‘禍’幹掉,現在照樣能宰掉她的寵物。”技師少女故作輕鬆道,“這樣狩獵祭的大獎更實至名歸了。”

“呐,裏香——”靈夢突然開口,口吻淡漠,給人的感覺卻忽如晴空打了個霹靂,“如果我說——我不想再管這件事怎麼辦?”

“啥?”技師少女表情一楞,隨即焦慮道,“你還在鬧別扭?”

靈夢的神色如冰平靜,平靜中卻翻滾著令梅莉毛骨悚然的怨氣。

“我很冷靜。每個人都有難以麵對的事物,就像你當年的混賬老爹,擅自拋下你和阿清,時至今日所造成地你們姐妹間的裂痕,你有行動去彌補過嗎?而現在發生的一切,我同樣無法接受。”

裏香艱難地咽著唾沫:“這不同的……”

她陡然激動起來:“這不同的!我那點破家事能跟你比嗎?你到底被什麼砸了腦子,又犯起渾來?無法接受就不管啦?那為什麼當年還要攙和進這灘渾水!”

少女隻是漠然麵對好友的指責,感情封閉如凍結冰塊中的花瓶。

突如其來的吵架讓蓮子驚慌失措,像隻縮頭烏龜般不敢吭聲。在森羅習慣唯唯諾諾的她,從沒和誰爭執過,也根本不明白裏香為何會突然如此著急,反應這麼大——隻有梅莉能隱約體會到其中糾結的矛盾之處——從小鈴那得知許多內幕的她,知道“禍”代表著什麼,幽鬼荊龍複活這樣的大事,不說背後潛伏的陰謀,還難保不被什麼有心人利用,對全城穩定造成衝擊——更別說是在外敵虎視眈眈,時局危如累卵的現在。

生於斯長於斯的裏香,對廢艦城所抱有的感情和責任心,必定要比身上對世事總帶著某種疏離感的靈夢要看重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