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前寫的科幻賽博朋克短篇,還是可以看看的。
第一章·進擊,FreeBuster!
到底是從哪天起,我變得盲目追逐眼前這片幻影呢。
是在生日收到第一台個人終端時,還是戴上全息顯像目鏡墜入量子之海時?也許是更早的回憶中,拒絕了陪我和妹妹去海洋公園玩耍的媽媽,向我承諾“三年內,我所奮鬥的事業將改變整個世界”時,臉上那熠熠閃爍的光輝,打動了我吧。
在21世紀初剛剛嶄露頭角的互聯網時代,如果有海選調查最受歡迎的溝通方式,反複無常的年輕人們會怎麼選擇呢?是網絡遊戲?微·博?論壇?“企鵝”?“Facebook”抑或“Twitter”……萬花筒般絢麗繁多的花樣實在令人難以抉擇,而二十年後的今天,估計所有人都會把那神聖的一票投給超元域。
超元域,Metaverse,虛擬實境。
你想怎麼稱呼它都行,由跨國公司“普羅米修斯”(盜火者)開發,各國政府監督管理的次世代虛擬社區,用戶涵蓋七大洲,多達五十億人。尼爾·史蒂芬森在《雪崩》中預言的第二世界,終於拜現代高速發展的IT技術所賜得以實現。
在這個短短三年內便統治了全球政經文化交流的信息平台上,無數人操縱著學名“阿凡達”(Avatar)的個人虛擬形象“化身”,體現著虛幻與現實夾縫交流中,膨脹的自我存在感。
人的思考過程有多快?那是科學家和哲學家探究的命題,我隻知道當手指在鍵盤上躍動,受到我完全支配影響的化身,遊弋在虛擬次元的風景時,連心也和那世界豁然貫通。
這就是我,真實且剝離了所有累贅的我,哪怕眼前隻是程序虛擬的投影,也有激情的火花綻放,引領我在二進製的迷宮中漫遊,仿佛我天性就是為此而生。
太刀斬破前進的障礙,風衣在程序模擬的狂風中獵獵舞動,化身漆黑的塗裝倒映著人造天幕上繁星的光影,興奮的半獸正在夜空中進擊,人常說黑色是叛逆的顏色,我隻能說黑暗的庇護讓我安心。平均500的APM幻化出常人難以想象的高難度操縱,化身也隨之在信息風暴席卷的高樓廣廈間穿梭,展開蜘蛛俠般飛簷走壁的跑酷。
沒有現實物理規則的束縛,隻有一次又一次超越極限的挑戰,用熱血白癡的風格描述,就是——
因為想飛,所以會飛!
這兒位處超元域中國城東區蓬萊大街,往常繁華如潮的街市此刻卻滿目瘡痍,簡直就像隕石從天而降被整個蹂躪了一番。損壞的數據流不斷從建模創口中溢出,構成更大規模的連鎖坍塌,平時井然有序的交通徹底崩潰,化身們陷入混亂,狼奔豕突,而盤踞在一座隸屬於現實某廣告公司的辦公大樓上,造成這一切的元凶,就是我此次的目標。
刀光飛掠,數道橫跨長空的斬擊,卻隻是將貪婪吞食的蠕蟲驚動,它抬起畸形的頭顱,口器中吐出極具侵蝕性的汙濁數據洪流。麵對洶湧襲來的病毒狂潮,我轉換精細操縱模式,靠著常年玩彈幕遊戲煉出的擦彈技巧,閃躲在間不容發的火力空隙裏,實在避不過的也被充作護盾的防火牆攔截,這種遊走於刀尖上的刺激讓人樂此不疲。
將和太刀“星宿海”配套的程序發射槍“麥比烏斯”調整為殺毒模式,鎖定通過天眼係統發現的脆弱數據集合,光子流轟然射向病毒臃腫的本體,掀起陣陣壯絕的爆炸。
隨著戰鬥的驟然升級,原本在下方圍觀這出好萊塢大戲的化身,也像是大火蔓延時受驚的螻蟻般逃竄,不是誰都有資格參與這危險的演出的。
今天的獵物喲,就讓我在通關前多享受點樂趣吧。
也不知哪些倒黴鬼成為了怪物的食糧,看那體型想必是吞噬了天文般的數據才成長到此等形態,病毒的發布者估計獵奇作品看太多,導致人生觀有點傾斜,本該擁有精美包裝勾引用戶上當地病毒,都做得這麼惡心,光是外殼肉瘤上密密麻麻的化身殘骸就讓人反胃,不過,看著那從“麥比烏斯”打擊下須臾就能恢複,還不斷膨脹的軀殼,就知道這病毒的複製性和生命力是何等強大了。
沒有繼續發動攻擊,我試圖尋找它的弱點。硝煙散去,拿我完全沒辦法的蟲子,不知何時扭動起癡肥的身軀,背上長出兩隻單薄膜翼。它以驚人的力度弓身彈起,如一頭撲出海麵捕食的巨鯨,眨眼躍到高空,深不見底的大嘴向我咬來。
啊,被一口吞下了。
蠕蟲轟然墜回地麵,驚起駭人的地震。
似乎勝負已定,毫無征兆的,璀璨白光從它外殼上綻放。蟲軀扭曲破碎,被難以抗衡的偉力擠壓成原初的奇點,最終爆散成漫天光雨。我愜意的哼著小曲,控製化身毫發無損落到街上。
收回掌中剩下的數據輸出單元,這種代號“切糕”的程序清除炸彈,是我在地下黑市偶然淘到的大殺器,具有以微小成本造成巨大影響的超高性價比,根本用不著找到病毒核心,隻要一發,就能完完全全的暴力解決。
當然,這其中蘊藏的技術含量,和方才我舍身飼虎,擊破病毒所需的反應力和龐大運算量是常人難以理解的。
原本橫行的怪獸徹底灰飛煙滅,還原成最純粹的數據流自虛空中散落,沒有收集信息殘留樣本的興致,本人隻對破壞感興趣。
回頭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我對一群姍姍來遲的小朋友說:“太晚了。”
“這可是我們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