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八仙桌上一片狼藉,骨頭堆得像小山一般高,楊十三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
“你叫楊十三?蟠桃園的值事?”
大叔一開口,嚇了楊十三一大跳,他的心一下又懸到了半空中。
“正是,請問大叔您找我有事嗎?”
楊十三恭敬地作了一揖問道。
大叔進到書房,大咧咧坐在凳子上,就像這平房是他家似的,隨手撿起了楊十三無聊時翻過的那本天條天規。
跟在後麵的楊十三把油燈撥亮了許多……
“你喜歡看這書?”
大叔的聲音渾厚,有種很大的壓迫感迎麵撲來。
“早先就看過了,差不多都會背了,今天無聊又翻了翻。”
——平房內就這一套書,倒是想看點輕鬆的,可是沒有啊!
楊十三這麼說還算是謙虛了,這九千九百九十九條他翻來覆去看了五百年,雖然不能倒背如流,但順著來,背下來一點不成問題。
“這倒難得……那你說說這書怎麼樣?”
楊十三替大叔倒了一杯開水來,才慢吞吞回答道:“不怎麼樣,條條框框太多了,近一萬條規矩,誰又能全部做到……”
酒勁上來的楊十三搬了條凳子坐在大叔的對麵,拿起一冊天條繼續說道,“我倒是努力想規規矩矩什麼都依著天條來……呃……我十三做官就是這麼認真,要麼不當,當上了就得是全天庭八品官裏最好的,但發現那是根本不可能的,從平旦起床到人定歇息,哪一天不犯個十幾條的?一拿起官服立馬就犯了一條,第七千八百五十一條規定,官服得五天一洗,三天一熨,我能做到一月一洗就不錯了……”
楊十三見大叔神色似乎有些嚴厲,沒有繼續往下說。
“沒啦?”
大叔嘴角上揚,微微笑了一下。
受到鼓勵的十三郎笑著說道:“一腳踏出門檻去,又犯一條,天條第八千一百一十五條,規定官員上更不得哼小曲,可我見陽光不錯,無意間漏出一句:天庭的天是晴朗的天……至於天庭不得食狗肉,每天又有多少人在涮狗肉火鍋?還有規定天庭不得做小買賣那一條,更是離譜,天庭光挑筐貨郎就多如牛毛,又有誰去管了?有人真去管了,那些逍遙客又拿什麼生活?我覺得啊,既然寫進天條天規了,就應該嚴格執行,有違必罰,如果做不到,刪去一些無關緊要的天條又何妨呢?”
楊十三郎仗著一點酒勁越說越興奮,幹脆站了起來,“還有第七百零八條,八十一天的破案期限也是不合理的,案件有難有易,怎麼能一刀切呢?……”
十三郎一連列舉了十幾條類似的他認為不合理例子,說來說去說到了他自己的事。
“……再比如我今天犯的這事,定性損壞天庭公物也好,玩忽職守也罷,最嚴厲五雷轟頂,最輕交點罰款了事,這標準在哪呢?誰說了算呢?損壞多少金額的公物該五雷轟頂?玩忽職守更邪乎,我五百年來恪盡職守不敢鬆懈一日,今天我的一畝三分地出了我也不想出的雙屍命案,算不算玩忽職守呢?天條有規定,執法如天樞院負責天庭所有刑事案件,大叔你不會沒看見吧,我被一個瑤池六品武官都打成什麼樣了……大叔,你別這樣看我,我不是因為想替自己辯解,我才這樣忿忿不平的,我已經做好了明天轟頂的準備了,算是一吐為快吧!”
楊十三郎多年沒這麼痛快了,他說的口渴,端起大叔喝過的那杯水一飲而盡。
“大叔,你是怎麼知道我是蟠桃園楊十三的?”
十三郎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唐突,慷慨激昂了這麼久還不知道這大叔是誰,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歡這些聽上去很憤青的話?
“因為你的案子落到我手上了呀?”
大叔笑得有些古怪,他扭身把那本天條仔細地放回書架上,站起來,出了書房……
“啊——!”
十三郎的嘴張的能塞進自己的拳頭。
“大叔……上官,請您留步!請問貴姓哪?”
“免貴姓白,單字一個眉……”
“白!眉!啊!白眉大仙……你是天樞院元尊白案子白眉大仙啊,你眉毛不白呀!”
楊十三現在不但覺得肩膀痛、臉痛,甚至還有些蛋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