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希望是。”
“無論如何,完完整整的回來,回來之後給你個驚喜。”雨婷說完,還特地眨了眨她那被纖長睫毛包圍的雙眼。
驚喜?已經麻木的神經還可以興奮得起來嗎?我對此深表懷疑,隻是我不能辜負雨婷的心意,於是微笑地點點頭,然後出了門。
刺眼的光線把我從回憶中拉了回來,原來我的目光已經不自覺的移動到候車廳的吊頂上。把頭放平,反手拉開背包最外層的拉鏈,掏出地圖,攤開,上麵有星星點點的用紅線圈畫的記號。
每當我完成一次旅行,以找尋他為由的旅行,我都會用紅筆在地圖上圈掉那個城市的名字——他曾經去過的地方,他提到過的地方,他想去的地方。當這樣的紅圈越來越多的時候,我開始懷疑我上路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找到他,還是我已經迷上了對未知事物的瘋狂探索。對未知事物的瘋狂探索,一想到這句話,我就會對自己嗤之以鼻,這不過是逃離的另一種稱謂。逃離什麼呢?逃離這場沒完沒了的思念,這場莫名其妙的遺憾,這場草草收尾的戲。
回過神,發現自己正用右手食指的指尖反複磨擦著地圖上的某個地方,那是亞培家鄉大概所在的位置。說大概,因為我隻知道他在海邊出生,海邊長大。在我們相識的四個月裏,他從不提起他家鄉的事情,他的家人,他家鄉的朋友,仿佛他就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孫悟空,從出生起就獨自闖天下了。那次,當他聽到我說這輩子還沒看過海的時候,他不以為然地摟過我,用力地捏了捏我的鼻翼,“傻瓜,海沒什麼好看的。”“你怎麼知道!”“我是在海邊長大的。海咆哮時候的樣子比八婆罵街還醜好幾百倍。”“那平靜的樣子呢?”他移開了放在我肩上的手臂,望著前方,眼神瞬間凝固,吐出兩個字:“很藍。”
在我以為亞培會帶著我一起去看那片生氣時醜陋無比但安靜時美如明鏡的海時,他突然消失了。他的離開,把一切都劃上了一個破折號,隻是沒有下文。
現在,在麻木中無法找到出口的我,決定把這次的旅行當成劃破囚牢的工具。無論亞培在不在那裏——我最後的希望,我最怕揭開的幕布,至少,那裏的海潮捕獲過他的氣息,那裏的沙灘埋藏過他的足跡,那裏的天空曾記錄下他的純真,他的理想,他過去的一切。想到這些,我的心髒突然變換了節律,我感覺有大量滾燙的血液從胸口溢出,流向四肢,直衝腦門。我像一支被施了法術的箭,嗖的一下挺直了腰杆,隻等主人一聲令下,天涯海角,我都會不辭辛勞地飛馳而去。
就在這時,大廳廣播裏響起了女播音員渾厚有力的聲音:“旅客們請注意,旅客們請注意,由赤金開往青水的T180次列車現在開始在第九候車廳檢票進站。”
魔咒並沒破除,我的主人還未下令,但我已經開始邁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