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培的故事 第五章 俗人軼事(二)(1 / 3)

亞培的故事 第五章 俗人軼事(二)

如果我說我那時很幸福,不知道會有多少人跳起來用雞蛋扔我,包括我的第一人格,那個對女人的數量與質量異常敏感,想把全世界的異性踩在腳底,卻又垂涎於她們在腳底的姿態渴望被她們愛撫的男人,不過事實如此,就像我內心深處蕩起的柔情所暗示的那樣,就像我的第二人格——一個希望用循規蹈矩的方式來獲得認同逃避衝突的弱勢力一直卑微地渴求的那樣,我對她抱有幻想,而且期望很高。

於是我就用行動向她證明了我高尚的目的。

除了像其他的男人一樣,陪女友吃飯逛街看電影聊天以及進行心靈與肉體上的溝通外,我還利用自己後天的修行,為她寫詩,甚至偷偷摸摸地寫起了我倆的故事,打算寫成之後給她一個驚喜。

要知道,我曾經有個偉大的夢想,那就是當一名出色的小說家,寫盡人間百態,為我,為那些曾經不幸,正在經曆痛苦,或者劫後餘生的人們找到憤世嫉俗的出口,帶領他們進入另一番天地。但一個每月苦等發薪日,偶爾瀟灑了之後就得掰著手指過日子的剛剛解決溫飽問題的小青年能夠剩下多少閑情逸致去完成這思想上的革命?無非隻是在某個被生活壓得缺氧的夜裏,隻言片語地添些磚瓦罷了。而這樣的時刻,她通常是在我身旁的床上酣夢正香。

我從未讚歎過她有多美,因為吸引我的並不是她的外表,對於一個閱人無數的男人來說,美女都一樣,隻不過是風格上的差異。我對她深深著迷的原因,是因為她滿足了我作為一個自卑男人的虛榮心,這種感覺,說俗點就是癩蛤蟆吃到了天鵝肉,不僅香了唇齒,還長了見識,然後就以為自己站到了比其他蛤蟆更高的位置,甚至連已經不是蛤蟆,而是青蛙了。

是的,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有多了不起,即使在男女功課上成績突出,那也隻不過是鏡花水月,虛無飄渺的假象而已。我一直用這樣的觀點說服自己,即“我既不愛女人,她們也不會愛我”,所謂的愛與不愛,無非是我用來防禦的工具,用這樣的篤定的語言來減輕自己偶爾彷徨的焦慮,沒有愛,哪來恨,對母親如此,對女人亦如此,恨之入骨,愛之如命。然而當我明白時已經為時過晚,之前遇到過的女人,無論是因為我自身的不真誠態度,還是她們的本質下作,都無一例外的重複證明了這樣的事實,即沒人會真的愛我,然而我卻是隻極度渴望被愛的可憐蟲。

可是若秋愛我,這是我和她在一起後,每天都可以感受到的事實。她用她的纖纖玉手為我洗衣做飯時是這樣,她為了節省菜錢對小販嬉笑討好時是這樣,她發著高燒渾身難受時還不忘給我暖身時這樣,她大半夜的煮好宵夜送到我公司陪我奮戰時是這樣,她看到商場櫥窗裏的漂亮衣服兩眼發光卻硬說自己不喜歡的時候是這樣,她被應酬醉酒後的我吐了一身卻隻想讓我舒舒服服地躺下的時候是這樣……看著她在我身旁安心的沉睡,在我身下陶醉的嬌媚,在我眼前率真的展顏,我感動不已,如果換作其他人,也許早就將她娶回了家,可惜,我不是別人。

幸福可以被感知,卻不可以被信任,尤其是對於我這種從記事以來便要麼被虐待要麼被忽視沒有任何安全感可言的被父母拋棄的男人來說,信任別人,就等於謀殺自己。我必須時刻警惕,對默認的後果有所預期,早作防備,才不會在事情變得糟糕至極之時沒有逃生的餘地。

其實,我壓根就不相信若秋這樣的女人會愛我一輩子,因為我不配。

看到其他的路人甲們偷看她時,我還會暗自高興,以為自己因為她而變得與眾不同。但當我看到比我優秀百倍的成功男人也對她流露出貪婪的眼神時,我突然覺得自己就是個小醜,像一個小醜般地取悅了觀眾贏得了關注與喝彩也就罷了,憑什麼相信自己連觀眾的靈魂也占有了?即使有幸占有了,當我卸下裝扮的之時,連笑容都不能給她的我,還能給她什麼?什麼都不能給她,她如何愛我?依賴同情嗎?嗬,原來就算有人愛我,我也一樣可悲。

這個男人是她的上司,離了婚,現在單身,無兒無女,隻有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相貌堂堂,學富五車,品行端正,最重要的是,看上去像一個斯文的好男人。

第一次見到他倆一起出現在我的視線裏,是在我和她戀愛兩個月之後。

那天,正巧遇到入秋以來的第一襲寒流,我為了盡男友本份,打算給早上穿得並不多的她送件外套,接她下班,以免她又燒得像個火球般——感冒發燒是她的家常便飯,然後再去華山路的大排檔吃海鮮,我一直向她鼓吹海鮮的美味,卻還沒帶她吃過,今天正好結了份兼職的稿費,足夠我們開懷大吃一頓。

可是當我來到她公司門前,看到的卻是那個男人將他的外套溫柔地披在她身上的場景。我抓緊手中的外套愣在那裏,靜靜地欣賞這一出華美的舞台劇。周圍的人被我專注的視線抽離,隻剩下那一對合稱的靚影。他想邀她坐在他的寶馬副座,她謙卑地搖頭拒絕了,於是他隻好禮貌地轉身上車,發動引擎,惆悵地離開,她微笑著用目光送行。

接著,我出現在了她的目光裏,並且迎麵而上。

“親愛的,你怎麼來了?”她一副驚喜的樣子。

“怎麼,我不能來嗎?”我臉上帶笑,掀掉了披在她身上的那個男人的衣服,再給她披上她自己的。

“可你不是從沒到公司接過我下班嗎?還給我送來了外套,你真好!”她欣喜地吻了下我的臉,然後拿過那男人的外套,說,“這是我老總的衣服,他很體貼員工的,我把它放回辦公室後再下來,等我啊。”於是,她便像心裏有鬼般一溜煙地從我的眼前消失了。

我深刻地明白,我對她的這種詆毀似的猜測源於我無藥可救的自卑心理,如果不是一個比我優秀得多的男人,我甚至還會對他產生一種仁道的同情心,因為他所覬覦的女人已專屬於我。但是現在,我沒有這種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