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上車之後發現這馬車內部比外麵看起來要大得多,裏麵都要比她原來住的小院子大了,還很高,馬車的車頂比自家房簷還高不少哩。
而且馬車裏麵也很華美,華美到婦人都開始把注意力轉移到除了饅頭以外的東西了,她開始考量自己這一身會不會弄髒這輛馬車。
馬車正中坐著一個男子,他很高大,高大到都要接近這個比婦人家房子都要大的馬車差一點都裝不下他,男子一臉大胡子,而且頭顱極大,最為可怕的是這個人是坐著的,也就是說他站起來這個馬車是絕對不夠高的。男子的雙眼好像是銅鈴,甚至婦人都感覺他沒有眼皮,也不需要眨眼,一雙圓眼目不轉睛的看著婦人。
“我在熬粥。”男子低沉的聲音很醇厚,讓婦人有一種放下心的感覺,她竟然整個人都很放鬆,甚至生出一些了氣力,然後抱著懷中孩子,半坐了起來。等到她坐起來,才聽懂了男子剛剛那句話。
他在熬粥。這讓婦人的眼睛向著男子那巨大頭顱下麵移動過去。
男子有著一雙和身體很不成比例的,纖細的手,他的手指很長,甚至長的有些過分,然後他的手中正在擺弄一個小火爐和一個小銅壺,壺中煮的應該就是粥。
婦人沒見過用銅壺煮粥的,但是她不介意,好像從男子說熬粥那句話開始,她才想起自己的餓,然後看到了銅壺,她就開始流出唾液,這是一種本能的反應,而懷中那個其實什麼都不懂的孩子,好像也和母親一樣,目不轉睛的看著銅壺,他很渴,可是也是滿嘴的口水。
男子手中的壺很小,他麵前還擺著幾個小碗,一個長勺,以及一把扇子。他輕輕煽動爐火,想了想說道:“雲州大災,這位大娘受苦了。”
然後男子就成了兩碗粥到小碗中,高挑女子和男子一比好像都變成了小矮人,她站著不及男子坐著,可是她還是躬身過去端了兩碗粥回來,給了婦人。
這米粥看著就好喝,每顆米粒晶瑩剔透,婦人拿在手中,手有些抖。
“你知道這米是什麼米嗎?”男子的聲音還是那樣低沉,婦人年紀很大了,卻讓她有一種好像在聽小時候家裏爹娘的輕聲低語一般,有些想要瞌睡。
男子的聲音還是那樣的低沉,好像是在念一首歌謠:“人各一碗粥,碗中米粒單雙否……”
婦人聽不懂,以為男子是在講什麼聖人書籍中的話語,也不去多想,她想喝粥。
她先是將手中的一碗粥,放倒了孩子嘴邊,一點一點的看著孩子噸咽下去,粥不燙,她提前摸了碗的溫度。
把孩子的粥喂完,她又把另一碗粥咕咚咕咚的喝了下去。
“單數則生……”男子繼續低聲念叨著。
孩子這時候竟然有氣力哇哇大哭起來,而婦人剛滿足的喝完這粥,還想著應該之後找到一個什麼樣的理由,讓這眼前一定是貴人的男子放自己下車,她最多指個路,然後就走——可是她的氣息已經斷了,她不再呼吸。
“雙數則死。”男子終於念叨完,歎了口氣:“這孩子就扔在路邊吧,他走了大運,我已經好久沒有盛活人的粥了,喝了這粥,他也餓不死。”
華貴的馬車漸行漸遠,八角的鈴鐺還是響著,悠長緩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