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3)

“我不相信!”蘇冉閉上了眼睛,額頭垂下去,抵靠在暗紫胸前,“這是什麼莫名其妙的說法,太可笑了,我絕對不會相信的!”

暗紫抱住他,視線落向遠方,喃喃道:“和當年一模一樣,那時你聽到這些說法後,也是無論如何不肯相信。當你得知歆歆從小就被訓練如何應對命運中殘酷的逆轉時,還會與京生吵得非常厲害,說他們作為成年人,居然會因為一個荒誕離奇的理由,就讓一個小孩子在那樣令人恐懼的陰影下生活,實在是太殘忍。”

“難道不是嗎?”蘇冉的眼眶中充盈著淚水,“歆歆,那麼可愛的歆歆,總是開開心心的樣子,為什麼不可以讓他輕輕鬆鬆地像普通男孩子一樣生活?”

“他不是普通的男孩子!”暗紫握住他的雙肩,“冉冉,歆歆死在十九歲的生日,這是一個事實!”

“這不過是巧合!什麼奪嗣,什麼魂靈,什麼莫名其妙的回到明朝,這所有荒誕不經的說法,全都隻是迷信而已。”

“不,”暗紫緊皺著眉頭,溫和地反駁著戀人,“不是迷信,而是希望。就算這所有的說法真的是子虛烏有又怎麼樣呢?它們的存在,對於所有疼愛歆歆的人而言,仍然是希望。希望他還活在某個地方,希望他可以延續人生,希望有一天,還能有機會再次看到他。我是最明白希望對一個人而言有多重要,因為在你離開我的日子裏,唯一能支撐我活著的,就隻有希望了。”

蘇冉用手掩住眼睛,向後靠在椅背上。京生的房內依然沒有一絲兒的聲響,不知那年輕的巫者,是否能在冥思中接觸到堂弟遊蕩的靈魂波。

沒錯,暗紫說的沒錯。真的也罷,假的也好,再離奇的說法都無所謂,想著歆歆還活在某個空間某個時間,對於被留在這個世間的人來說,就是一種希望。

人生的本色,仿若就是暗紫的名字一樣,似乎大多時候都是似亮非亮,,似暖非暖的紫色,比重總還是更傾向於暗淡。幸福仿佛永遠不能持久,總會被各種各樣的變故掩去她原本的明亮,命運之神是那樣的任性,總想要在每一個人的人生上,或多或少都抹上偏見、悲傷、背叛、離別和失去的痕跡才肯罷休。

就好象他和暗紫相濡以沫的生活卻不得不經受分離;葉理與爽兒真心相愛但逃不過世俗觀念的踐踏;而似乎是最快樂最無憂無慮的那個可愛少年,卻承受著最沉重難測的命運。

若是沒有希望,人生的天平上,幸福還能占據多少份量?

暗紫的手指,暖暖地在額角輕輕揉動著。蘇冉放下蓋在眉前的手掌,睜開眼睛,由於緊咬牙根而僵硬的兩頰肌肉慢慢鬆弛下來,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頭疼,好一點兒了嗎?”暗紫低低地問。

蘇冉淡淡地微笑了一下,不再去問他怎麼知道自己剛剛頭疼,而是站了起來,努力振作精神。“我去廚房熬點米粥,做些清淡的小菜,你想辦法讓京生吃一些。”

陪同朋友一起悲傷,不如想辦法替朋友化解悲傷。暗紫最能體會到這一點,在失去冉冉的那段時間,喬京生已經充分展示過什麼是真正的朋友。

廚房裏已經傳來蘇冉淘米洗菜的聲音,暗紫把桌麵上反扣著的歆歆照片扶正,來到京生臥房門前,敲了兩下。

等了一會兒,門開了,京生神色還算平靜看了他一眼,轉身返回到床邊坐下。

“冉冉在做飯,等會兒就可以吃了。”暗紫靠在床頭散放著好些白紙的書桌上,拍了拍他的肩膀。

“謝謝。”京生看著天花板又發了一陣呆,突然翻身而起,跳到書桌旁在那些白紙上又寫下幾個符號。

“你真的在想辦法去歆歆那兒?”暗紫吃驚地問,“別傻了,這是不可能的,那裏不是離這裏有一兩百公裏,而是將近一千年!”

“事在人為,總會有辦法的。”京生簡潔地說。

“可你說過幹犯命理的巫術是必有反報的!”

京生翻看著桌上的白紙,停頓了片刻方道:“我隻是去看他一眼就回來,我的人生依然在這個時代,不會改變任何命數的。”他抬起頭,想向暗紫笑一下,但嘴唇抖動了幾下,終於未能擠出笑容,聲音反而開始發顫,“我必須……必須去看他一眼,如果沒有親眼看到他重新開始新的人生,我的心就永遠也放不下來。”

暗紫抿了抿下唇,深深地看著京生的眼睛道:“要是他過得不好呢?要是他被人欺負無人照料呢?要是他根本不能適應明朝的生活呢?你還回得來嗎?你會忍心隻看一眼就回來嗎?京生,歆歆的命運現在已經掌握在他自己的手裏了,他不會是永遠需要你照顧的小孩,你去看他也罷,你不去看他也罷,對他來說根本沒什麼關係。”

“可是對我來說,看不看他,卻有著莫大的關係。”喬京生靜靜地道,“暗紫,你應該理解我的心情,不是嗎?”

暗紫突然說不出話來,有些沮喪的咬緊了牙。

是的,他非常理解喬京生的心情,十幾年來,大半的心思放在那個孩子身上,想著怎麼讓他吃好玩好,想著怎麼給他最快樂無憂的生活,想著怎麼解除他纏繞不去的宿命,想著永永遠遠把那抹笑聲留在自己的身邊。可是突然之間,一個包包裹裹藏在心頭的人就消失了,心裏那曾經安放過他的地方瞬間變成了一個空洞,他占的位置有多重,那個空洞就越大,百般填補不上,反而一想起來就卷起絲絲的冷風,一直冷到骨頭裏。

蘇冉在門外叫他們兩個出去先吃點小菜,京生收好桌麵散落的紙頁,無語地站了起來,走向門口。

暗紫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但是請你至少答應我,不要冒險。”

回手拍拍朋友的肩,京生淡淡地一笑,緩緩點頭。

一個月後,喬京生動身去了蘇州,他希望在那裏,可以找到實現願望的一些辦法。在他的影響下,蘇冉好象漸漸地也有些真的相信歆歆去了明朝,路過書店時,常常忍不住進去翻翻有關明代的典籍,盼著可以發現一些那個少年存在的痕跡。

一直到了夏天,京生仍然沒有回來,隻是隔個兩三周一封平安的電子郵件,還表明他似乎尚在這個世間。蘇冉越來越擔心,連向來比較冷靜的暗紫也有些坐立不安,兩人商議了幾次,決定由暗紫前去蘇州親自看看京生的情況,蘇冉留在家裏照顧身體漸弱的葉父。

葉父雖然沒什麼大病,但屬於老年人的那種遲緩和健忘日漸嚴重,慢慢更發展到剛剛吃過晚飯他就忘了,要到廚房再給兒子重新做飯。蘇冉憂急之下,打電話給瞿修,想請表哥幫著在醫院安排一下徹底的診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