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話的兩人方才如夢初醒意識到到大殿之上的確不是個話家常的好場所。
於是段仙姿挺直腰板恢複了正襟危坐的狀態。本想等著浮陽喊完了“無事退朝”之後逃之夭夭,卻悲催地發現滿朝文武不僅都是話嘮,且心眼兒甚小,句句都大刀闊斧衝著段風骨,似要以言語將她劈成兩半。
一個說:“臣不主張宮主與段風骨修好!韶華峰與我聖霞峰為敵多年,宮主一向寬容忍讓,段風骨卻得寸進尺用盡手段阻礙我朝大業,此乃臣心之不容;三日之前宮主與段風骨一戰,段風骨對宮主痛下毒手,不因著骨肉親情手下留情,此乃望帝之不容;眾所周知段風骨修煉禁法斷靈術,有損於上仙德行,此乃仙界之所不容。請宮主三思。”說罷還一撩袖袍跪將下去。
一個又火上澆油:“小仙鬥膽,敢問宮主此事是否是宮主的英明決策,將段風骨騙至聖霞峰來,效仿凡人甕中捉鱉之法,困之綁之任憑發落之?”
段風骨牙齒咬得咯吱響,你才是鱉,你們全家都是鱉!正待發作,卻被仙姿占了先。隻見她跺了跺腳,大殿便顫了三顫,但仍舊屹立不倒,可見韶華峰上的小屋真乃偷工減料,才會被她一掌就擊了個粉碎。
眾仙十分配合地默不作聲。
段仙姿正了正色,用止不住的小顫音道:“我決定的事兒就不會再改了,其一,段風骨所做一切都是本宮主授意的,她阻撓咱們宮的大業,那是為了將你們曆練曆練,教你們不若井底之蛙,教給你們做人的道理;其二,她打了我,我也打了她,而且我下手比她還重;其三,她修煉斷靈術也是為了變強大保護我這個妹妹,你們卻不識好人心,以後段風骨和我一樣,都是你們的主子!還有,宮主聽著太別扭,以後你們都叫我大姐!也叫風骨大姐!聽見沒有!”
眾仙均抖了三抖,齊呼:“臣惶恐......”
段風骨懷著和眾仙一樣惶恐不安的心情離開了聖霞峰,回到自己的地盤才舒了口氣。心中大罵那個死段仙姿,下了朝就跟浮陽膩歪到一起去了,害得她一路上都擔心自己被那些個臣子們攔路暴打,真是見色忘義啊見色忘義!
“怎麼這副模樣,莫不是受了什麼氣?”
段風骨聞言轉首,但見聞人霜背對著段風骨站在韶華峰邊緣,似乎是在眺望著一望無際的雲海。
那是一片鎏金地帶。萬裏白雲飄搖翻滾,染了燦燦陽光,直暖到人心裏。
此情此景,段風骨不禁訝異腦海裏想到的竟是浮陽那廝,他也似這些雲彩般,整日披了一身的陽光。然而段風骨覺得他並不溫暖,在那溫吞滑稽的表麵之下,似乎隱藏著一種不可捉摸的心情。
段風骨搖了搖頭,甩去這些匪夷所思的遐想,順著聞人霜的視線望過一溜調皮的雲彩,悻悻然歎道:“唉,段風骨似乎很不受人待見。”
聞人霜讚同地點了點頭:“韶華峰眾仙受了段仙姿的影響,一直對風骨心存不滿,但她從不在意這些。”
“你怎麼知道。”段風骨抬眼,目光掃過他鎏金的側臉:“或許她在乎卻從未說出口呢。”
聞人霜驀然轉首,目光如水,承載了些許風波的黑色瞳仁,將段風骨牢牢鎖住,眼神熱烈得幾乎叫她忘記了呼吸。
須臾,他的眼神黯下去,若墨色琉璃碎裂一地:“差點忘了,你不是她。”
段風骨心中一痛,那個她一眼便鍾情的人,那個令她初次心動不已的人,光芒萬丈下,韶華峰邊緣,她竟讀不懂他眉間。仿若墜入萬丈深淵般,她腳下一軟,緩緩倒下去。
韶華峰和聖霞峰,兀自漂浮於空中,沒有欄杆,似絕情人般灑脫又無牽無掛。段風骨這一倒,便順勢栽了下去。那一瞬,她瞥見了韶華峰的全貌。
孤寂地懸掛在天空中,仙氣縈繞,如一樽易碎琉璃,脆弱得讓人心疼。
她就這麼墜下去,周身的雲朵柔柔軟軟,好像家裏的鴨絨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