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沒想過,會在這裏遇見極力想擺脫的女人——
打從他一進門,她就一直盯著他瞧,她的表情沒有起伏,眼神卻深濃而憂鬱。
堂司別開眼,忽略她的存在。
席間,陽執中很在意身旁女伴的反應,擔心她受冷落,擔心她餓了、渴了,態度嗬護備至,對她的喜愛,任何人都看得出來。
堂司自然也沒錯過他們之間的交流,兩人的互動並不熱絡,僅是男子單方麵的獻殷勤。
“我該走了。”約莫待了半個鍾頭,他便毅然退場。
他甫出包廂,身後立即有人跟上。
堂司沒有回頭,不想理會。
“堂司!”李夜泠第一次連名帶姓地喊他,聲音飽含慍怒。
他終於停下腳步,轉過身,饒富興味地睨住她生氣的容顏,覺得稀奇。認識她這麼久,他幾乎沒見過這樣的她。“原來,你也有脾氣。”他訕笑,俊美的臉孔很冷漠。
李夜泠的心被狠狠螫了一下,一陣悲哀襲上心頭,眼鼻泛著酸楚。“你到底有多殘忍?”
堂司斂起眉,對她無稽的問題感到可笑。
“你以為把我推給別的男人,就能解決一切?”李夜泠不由自主地提高音調,埋怨他的作法。
“陽執中都告訴你了?”他挑眉,沒有絲毫罪惡感。
“我不是傻瓜!不需要任何人告訴我。”她低切地反駁。
“你既然不是傻瓜,就應該明白,我這麼做,是因為你不想配合我的計劃,所以我隻好另想辦法,達成我的目的。”堂司反過來指控她,完全不認為自己有錯。
李夜泠心痛地望著他,他冷峻的神態令她感到背脊發涼,身子竟微微發顫。
堂司結束兩人無言的對視,打算離開。
“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李夜泠傷心地問。
他背對她,怔了一下,仍給了她答案。“不討厭,隻是對你沒感覺。”他冷淡而殘酷,連委婉表達都不肯。
他的話極具殺傷力,摧毀她殘破不堪的心。從不在外人麵前展示的淚,無法控製地悄悄溢出眼角,她無法故作堅強。
李夜泠知道,她將徹底被他隔絕於心門之外,他不會念及舊情,他們不再有任何關係,比陌生人還不如。
她深吸一口氣,試圖止住滿眶的眼淚。“你為什麼對我這麼不公平……”
聽見她哽咽低喃,堂司霍地轉身麵向她。“公平?你想要求什麼公平?”他很不以為然,從鼻腔哼出氣。
李夜泠默然。
“這世上本來就沒有公平。”他說:“就像你天生是千金小姐的命,不必賣命工作,也可以擁有優渥的生活質量。”
李夜泠抿著唇,為之語塞。
“生活得比你差的人,比你更有資格怨懟。”堂司神情嚴厲。
他沒有說錯,但她卻陷入迷思。
“不能接受我,是因為我是你的學妹?還是因為我是你妻子的人選?”李夜泠壓抑不了滿腔的哀傷,吐露會惹他厭惡的疑問。
堂司眯起棕眸,反感地說:“沒想到,你這麼俗氣。”
“你總是用高標準審視我!”她大聲對他說話。“我愛你,所以我總是努力達成你的期望。”
她的指責與告白,令堂司的胸口猛然一震,還是不習慣她溫柔順從以外的模樣與態度。
“我不是傻瓜、也不是缺乏個性,我隻是愛你——”李夜泠真切的剖白。
“我不想聽這些!”堂司壓過她的聲音,煩躁地強製打斷。
她的心已幹涸荒蕪,他的眉眼是冰天雪地,構築成一道煉獄深淵。
堂司瞥見她臉頰上滑落的淚,不禁興起一陣厭煩。“你應該知道,眼淚對我從來起不了作用。”
話一出口,他便意識到自己印證了她的控訴——他總是要她跟上他的腳步、不允許她落後太多,理所當然地認定她什麼都該一清二楚,即使是他沒說的。
李夜泠努力屏住氣息,才不致於失控而哭出聲。
“你為什麼非得破壞這層關係?”堂司突然問,低沉的嗓音有難掩的遺憾。
“我不想再欺騙自己。”她咽下喉頭的硬塊,艱難地開口。“愛一個人卻不能說、不能表露的痛苦與無奈,你永遠無法體會、無法明白。”
他鎖緊眉頭,她開口閉口提到的“愛”,莫名惹他心煩。
停頓片刻,李夜泠鬆口。“我會向長輩們提出解除婚約的意願。”她眨掉眼中的淚。“這是我最後一次如你所願。”
他終於獲得希望的結果,但並沒有想象中愉快。
她是個談得來的對象,從理工、商業、文學及藝術,甚至是球賽,她都能侃侃而談,跟她談天從沒冷場。
事已至此,已經無話可說。
李夜泠抹去臉上的淚痕,深深、深深地凝視他。
堂司眸光深濃,望進她似有千言萬語的憂傷美眸,對於兩人的決裂,竟意外感到惋惜!
“別忘了你的承諾。”臨走前,堂司還是隻掛心解除婚約的事。
他的寡情與決絕,逼迫她不得不認清現實。
痛到極點時,李夜泠反而笑了,淒涼而哀傷。
“阿司——”她冷然叫住他。
他頓住腳步。
“我會試著忘記你。”她近乎喃喃自語地對他說。
堂司繃著俊臉,丟下一句。“隨便你。”然後,闊步離去。
李夜泠攢緊眉心,一股劇烈痛楚鑽鑿著頭部,撕扯心扉,她倚牆支撐身子,痛苦地閉上眼。
她已分不清,是心碎比較難以承受,還是身體上的不適比較令她難受。
伴隨著頭痛而來的耳鳴,她彷佛深陷地獄,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