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傳話,裏間頓時沒了聲音,那宮女不知所措,便拿眼張了張藍芷,後者衝她擺了擺手,示意其出去。
接著藍芷便躡足走進裏間,徑直走到老太後床前,還是不出聲,嘴巴不管用了,隻有耳朵支起來,默默聽著。
“行了,別傻了,哀家人老了,可到底還有口氣在呢!快扶我起來!”老太後似在屋裏安了天眼,人躺在帷幔下,卻能看見藍芷如此,因此開口發話。
藍芷忙陪笑將帷幔揭了起來,一眼便看見老太後蠟黃的臉色,不免又苦勸:“老太後,這又何必呢!躺下就成了!太後知道您病了才來的,您就躺著,豈不是應當?”
老太後冷笑:“是啊,知道病了才來。若不是我病了,八匹馬拉著,隻怕她也不來吧?!”
藍芷帶著笑,不敢回話。
老太後話說得急了,胸口連連起伏,藍芷忙在她身後放下兩個菊花葉薄荷,繡花杭緞靠枕,又小心地扶其倚了上去。
“老太後,您看您,年歲不饒人了!”藍芷端過一杯養神緩氣的參湯來,一小勺一小勺地喂進對方嘴裏,然後方才小心翼翼地勸道:“太後不也是好意?平日若是無事過來,您又嫌人多太吵。”
老太後默默喝著湯,心口略覺得舒服了些,可眼裏,卻叫騰上來的熱氣,熏出老淚來。
“藍丫頭,你說說看,若細論起來,生在皇家又有何趣?哀家十幾歲就進宮,直到現在,身子也入土半截了,才覺得當年那件事,其實並無大錯處。說起來,決心是他自己下的,本來哀家也攔不住。隻是哀家經過這麼多年下來,總也不能理解罷了。不過現在,想起來,又似乎覺得有些個道理。”說到這裏,老太後不覺微微冷笑,又抬頭看了看身邊冷清之極的宮殿。
“這裏什麼都有,”老太後低低細語,似在說給對麵的藍芷聽,可又似乎,是在說給自己聽:“可又什麼都沒有。人活著,不總是為了三餐,也不總為了綾羅綢緞,金銀珠寶。吃吃穿穿,到底不從心上走。人活著,若不為心,豈不為行屍走肉?”
“老太後說得太好了,臣妾也正是此意。”出乎意料之外,太後的聲音從裏外間隔簾處響起。
老太後搖頭,半眯著眼睛,一點兒沒覺得奇怪。這個女人最能之處就是叫人意外,劍走偏鋒?那是她的常態。
“你倒來得快,許久沒走這條路了吧?可覺得腳酸?”老太後說著話兒,又氣喘起來,呼吸沉重,聲音疲憊。
藍芷忙從床沿上起來,恭敬地衝太後行了個禮,然後方道:“太後來了,奴才不能出去迎接,著實有愧。”
太後不甚在意地揮了揮手,似在說這有什麼?卻將藍芷上下打量一番,語氣誠懇道:“藍芷丫頭瘦了許多?難道有什麼事不順心麼?你說出來,我替你做主!”
藍芷為難地笑笑,老太後氣喘得雖急,還是搶著開口:“她有什麼不順心?哀家還在這兒沒死呢!有什麼哀家不能替她做主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