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靈保持冷靜,微笑回道:“許該到了河北?一夜行軍,想有幾十裏吧?”
太後哼了一聲:“靜王妃倒心寬?竟看不出念想兒來?”
曜靈突然換了臉色,她想何必這樣惺惺作態?反正這裏也無外人,李公公鬼一樣立在屋角,也不算數。
“太後總這樣說是為何解?臣妾與靜王情深,不需要向外人說明,他心裏有我,我心裏有他,自己知道就完了。”
曜靈突如其來的一席話幾沒將太後噎得背過氣去,這丫頭好大的膽子!
“你敢是反了?”太後緩緩從榻上走了下來,語氣不詳,臉色發黑:“哀家知道,你必以為我動不了你?不錯,殺是不能殺的,可叫你吃點皮肉之苦,那哀家還是。。。”
不料她話才到這裏,外頭有人叩門:“太後,慈寧宮藍姑姑求見!”
老太後!
太後立刻眼風一轉,李公公早無聲無息地開了口,藍芷淺笑著進來了。
“老太後想著小掌櫃的,請太後鬆鬆手,讓小掌櫃的過慈寧宮去坐坐!”藍芷行禮後方開口。
太後臉對著窗外,誰也不看,半晌方點了點頭。
這丫頭實在命硬!每回自己要動手時都有人打擾!太後恨得牙癢癢,卻是無可奈何。
曜靈對自己這個實際上的祖母並不特別感情,不過對方處處偏袒自己是看得出來的。
見藍芷笑著過來,曜靈忙也笑著叫了一聲:“藍姑姑!”
“奴婢見過靜王妃!” 藍芷正要跪下,曜靈一把拉住,正要開口,太後怒斥一聲:“老太後不是還等著麼?要走快走!”
進了慈寧宮,曜靈明顯感到這裏氣息不對,外頭春光燦爛,生機盎然,可這地方,與那日泓王房裏一樣,滿布著死亡的陰影。
老太後也與臨終前的泓王一樣,形容枯槁地躺在繡花被褥堆中,一動不動,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恰如一具屍體無疑。
“回老太後,靜王妃來了!” 藍芷將嘴湊到老太後耳邊,細細回道。
老太後依舊沒有動靜,曜靈默然站在床前,不知進退。
“嗯,”陡然間,被褥下傳出一聲怪異的聲音,那聲音已不似人聲,倒像是一隻老鴉,嘶啞,幹澀:“來了?走近來讓哀家看看。”
若不是聽力極佳,曜靈絕對聽不出這話裏的意思,聲音極為低沉,老太後似乎已失去了用語言交流的能力。
藍芷輕推曜靈,曜靈不得已彎下腰去,將嘴湊到老太後耳邊:“回老太後,是我。”
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聽見曜靈的聲音,老太後驟然睜開了沉重的眼皮,倒叫曜靈嚇了一跳,那深摳下去的眼眶裏,渾濁不清的黃色眼珠,令她生出一絲驚慌之意來。
“果然是小掌櫃的,”老太後還是喜歡這樣叫她:“不過成人了,頭發也盤起來了?倒更像你娘了。”
曜靈心裏一動:“老太後見過我娘?”
老太後發出咳咳的聲音,不知是笑還是真的咳嗽:“怎麼會沒見過?哀家兒子選中的人,自然哀家要先見上一見。人是好的,比太後強些。”
曜靈不知如何回答。
“說起來是哀家的不對,一心隻為江山,若不然,你爹和娘也可多逍遙些日子。不過生在皇家,許多事生不又由已,讓他們於浮世裏偷得十幾年歡樂,已是哀家格外開恩了。”
老太後似在對曜靈說話,可又似喃喃自語,一輩子將要到頭,有些事也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曜靈心裏突生警意,老太後的話裏明顯更有深意。格外開恩?老太後的意思難不成是。。。
“沒錯,人是哀家殺的,自然不是親自動手,不過沒有哀家的授意,太後絕不敢動手。”老太後聲音近至嗚咽,可聽進曜靈耳朵裏,不諳於頭頂上轟出一個炸雷,震得她頭腦一片嗡嗡作響。
怎麼可能?!不是太後?!
“丫頭,生在皇家。。。”老太後說著強掙從被子下伸出手來,要去拉曜靈,因看出來,曜靈整個人都傻了。
“生在皇家又怎麼樣?我爹已經自甘貶為庶人,再與你們無礙了,為什麼你們就是不肯放過他?!” 曜靈真火升燃,眼中陡然生出徹骨冰涼的霸道勁氣來,若不是老太後已是離死不遠,她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生在皇家便隻有身不由已!”老太後也竭力提高了音調,一個將死之人盡有如此力氣,倒叫曜靈一愣。
“你爹自以為離開這朱牆就離了一切是非?先帝不願再做個傀儡,欲將擔子送到你爹手上。當時內憂外患,你爹卻為個女人始終不肯接手出來,朝中多少老臣求了哀家,哀家又有什麼辦法?”老太後的聲音漸漸平緩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