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落雖未言語,隻是蒼白的容顏已清晰表明他心中所想。
“扶蘇從不強求,是否要隨我入宮,你自行定奪。”他給這年輕屯兵所指的是通往榮華富貴之途,若眼前這人連成就霸業的野心都沒有,他要來又有何用?
這就是始皇帝的宮殿?
舉目皆黑,不見一草一木,整座宮闕威嚴而深沉,壓得人喘不過氣來。
“為什麼會選中我?”晏落突然開口,問出了在心中盤旋多時的疑惑。
在前麵引路的人步子微微滯了滯,“自有我的道理。”
“你呢?又為何突然改變了主意,願隨我入宮?”扶蘇停步轉身。
“自有我的道理。”微微揚眉,清澈的眸迎上扶蘇探視的眸。
扶蘇麵色柔和無波,幽深的瞳中有隱隱的笑意。
“走吧。”轉過身,複而前行,晏落則安靜跟在他身後。
“晏落,本皇子被屯兵誤作逆賊索拿,多虧你出手相救。但這宮中不比鹹陽城,既你已入宮,今後務必恪守宮中律典。”在彎角處,扶蘇忽然朗聲道。
誤拿?相救?這皇子說的,為何自己全然聽不懂。正疑惑間,由彎角那頭的甬道口突然閃出一個身形高大挺拔的人來,“臣趙高參見大公子。”
“免禮。”扶蘇微笑著虛抬了把右手,望向晏落的黑瞳閃了閃,“晏落,還不見過中車府令?”
“晏落參見中車府令。”照著扶蘇的命令,晏落連忙恭敬行禮。
“你雖是編在我府下,但實是行護衛皇子之職,這禮就免了吧。”趙高說時,虛扶了晏落一把。
晏落仰頭時,將這趙高看了個真切。沒想到他不僅身形高大,連長相亦是英武不凡。此人形似武夫,貌若文臣,那這中車府令究竟管轄何事呢?
“今日先帶去我那兒安置了,明日便讓他去中車府領牌入冊。”
聽扶蘇這麼說,趙高神情冷漠,聲音清寡:“扶蘇公子既如此說了,趙高自當遵從。”
晏落沒料到這中車府令竟然會對扶蘇如此不敬,那態度與中尉的諂媚之態簡直天壤之別。
“有勞你了。”扶蘇一派謙謙溫文之態,似乎並不在意趙高的態度。
待趙高行禮退去,晏落才小心地答道:“我為何會編屬中車府令?”
扶蘇斂了唇邊的淺笑,“皇宮由衛尉執掌,保衛皇子自是衛尉之職。皇子身旁有宮女宦官侍候,不另配侍從。”
“所以,晏落便隻能掛名中車府。”晏落的答複換來扶蘇讚賞的一瞥。
“若我這個皇長子開了先例,其他皇弟紛紛效而仿之,豈不是亂了宮廷禮法。”扶蘇說到這裏,轉身看向晏落,露出意味深長的一笑,“為了將你留在身側可著實費了我不少心思。”
晏落聞言,不禁動容。早知宮內繁雜難測。卻不料在自己看來如此微不足道的小事,都要讓這皇子如此費盡思量。
“那中車府究竟幹些什麼?”他既編屬中車府,自要了解自己職責所在。
“專伺父皇車馬之事。”他那巡遊成性的父皇,還委實少不了這鞍前馬後的中車府。
晏落聞言,眼中燃起一簇火苗,“那也就是說,皇上外出巡遊,晏落也要隨駕出行?”
扶蘇不語,望著他,眼中滿是戲謔,半晌才幽幽地問:“你隨父皇出巡,我是否還要找個武士來護我周全?”
“噢……”晏落懊惱地應著。恨不能鑽入地底好躲過扶蘇眼中的嘲諷。
“可我總該向趙大人討教一些為臣的禮數吧。”好歹也是歸在他手下的。學些中車府內的規矩,總是沒錯的。
“若你在閑暇之時,或可……”扶蘇垂下眸,似在思忖,“或可向趙大人討教一些為宦的經驗。”
老天!這趙高竟然是個宦官!自己剛才竟然向扶蘇開口要求討教做宦官的禮數,真是太丟臉了。
看著滿臉笑意難掩的人,晏落心中不由生出大大的疑惑來。莫非自己是遭他設計,故意將自己入冊在由宦官統領的中車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