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就身子虛弱,如今飲了鴆酒又受你一掌!再拖就是神仙也難救了!”扶蘇急切道,連李斯倒戈都未有這般慌亂。她剛才撫上自己麵頰的手是那般冰涼,他甚至可以感覺到生氣在一點一點從她體內抽離。一想到她正慢慢在離開自己,從來對什麼都那般篤定的人竟然大腦一片空白。
不可以。他不可以失去她。那樣費盡心機地將她留在身邊,怎麼可以輸給天!
“她自幼習武,怎麼會身子虛弱?”項梁望著闔眼靜睡的晏落,眼中閃過慈父般地憐愛來。這可憐的孩子,終日被自己那可怕的宿命糾纏、折磨著,她獨身在這宮殿之中,究竟還遭受了什麼可怕的事?
“她餓了整整十日,這兩日才剛剛恢複了些。”在她喝下那杯酒以前,他一度以為自己已盡力了。而其實自始至終,他根本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自私鬼。
“餓了十日?你秦國是缺糧嗎?你父皇在那裏一次次巡遊,一回回出海求藥,哪回不是費金千萬?你竟然連府上一個宮女都養不活?”
麵對項梁的怒喝,扶蘇無言以對。
“這鬼地方,我必須帶她走。”項梁說著,硬是從扶蘇手上要接過晏落。
“你若執意帶她出宮的話,她就鐵定沒命了!”來硬的,他絕不是項梁的對手。其實隻需他高呼一聲,宦官宮女便會向衛尉報信。可是,眼前人是晏落的舅父,他開不了口。
“留在這裏就會有命嗎?”項梁冷冷反問扶蘇。
“我會盡力救她。”他會用一切辦法來挽回自己所犯的錯誤。
“她若非在你身邊,怎會落得如此田地?我憑什麼信你?”項梁神情雖凶狠,可心中卻明白,再將晏落帶出去,可能未尋得名醫,她已一命嗚呼。
“我以項上人頭作保。”扶蘇一雙黑眸坦然對上項梁,“若我未盡力救她,俠士隨時可來取我人頭,絕無半句怨言。”
虎目一震。為扶蘇竟然用自己性命作保。
“扶蘇公子,奴婢……”門外有個清亮的聲音響起。
項梁聞得有人要進屋,連忙閃入屋內暗角。
扶蘇見狀,立刻抱起晏落,大步地快速向屋外衝去。一路上,不顧宮女宦官們的詫異和驚呼,他隻是拚命地想趕到父皇的行宮。他已經清楚感覺到晏落的心跳趨於微弱,不管是父皇的那些方士、醫官還是誰,總之,必須有人救活她。否則……扶蘇不敢再想下去。
“扶蘇公子,扶蘇公子……”趙高緊跟扶蘇身後,試圖阻攔扶蘇擅闖始皇帝寢宮。
“何事如何喧嘩?”一聲低沉威嚴的男聲在空蕩的殿內回響。始皇帝不知何時已立在通往寢宮的長廊上,一雙長目中隱有被擾後的不悅。
趙高一看是始皇帝,連忙欲上前稟奏,扶蘇卻已先他一步跪下,“請父皇救救她。”
“她?”長目瞥見一抹淡綠,“扶蘇,你抱一個垂死的宮女到朕這裏做甚?還不退下!”
“父皇……”扶蘇還欲再講,可見始皇帝一張陰沉的臉,知道此事已無還轉餘地。他的父皇,向來是不許旁人逆他之意的;他的父皇,從來都是見死不救的。
輕輕撫上晏落如沉睡般安謐的麵頰。悲痛沒頂而來。他終究還是一手將她推上了不歸路,如今想拉卻已拉不回來。失神地立起身來,雙眼空洞地望著來時路,為何這路如此之長,他該走多久才能走回去?
“扶蘇公子,請留步。”趙高忽然伸臂攔住扶蘇去路。
扶蘇茫然地抬頭望他,趙高一臉冷然,“皇上在叫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