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響徹敲鑼打鼓的聲音,喜氣洋洋的嗩呐聲,似乎清洗了涼家滿門被屠的陰霾,街道上站滿了看熱鬧的群眾,短短幾天,涼家滅門案就這麼被所有人拋諸腦後。市井小民,最不缺的就是八卦,那些風流韻事永遠比沉重的殺戮更讓人感興趣。
阿涼苦笑,也罷,那些可怕的事情,沒有親曆過,怎會知道其中的痛?她的眸子黯淡,心裏酸澀無比,仰頭將碗裏的藥喝得一幹二淨。
“苦嗎?”他問。
她搖頭,她現在哪還知道苦味,不過是一具會說話會呼吸的屍體罷了。
莫子繁頓了頓,又繼續說道,“今天是溫祁玉和樂平公主的大喜日子。”
原先平靜的臉在這一刻失了神色。
“鐺”手裏的碗落在地上,摔在碎片,她的嘴唇抖動著,艱難的答道,“不……可能。”
溫祁玉說了,要娶她的,他分明說了會親自上門提親,怎麼會、怎麼會娶了她仇人的女兒?涼家才剛剛滅門啊,他怎麼可以如此絕情!
她嘴唇烏青,不可置信的看著莫子繁,那張始終沒有表情的臉,仿佛一尊精美得沒有一絲人氣的雕塑。
莫子繁見她不信,攔腰將她抱起,飛到院子裏的一顆大槐樹上,高空視野寬闊,繁茂的槐樹葉將兩人很好的掩藏其中,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馬上的溫祁玉,身著金絲滾邊大紅色喜袍,挺拔的身姿在陽光下閃閃發亮,而那張曾經讓她萬分著迷的英俊臉龐,始終掛著禮貌的微笑,他騎著馬遠遠的走來,又遠遠的離開,腦內仿佛遭遇了一場晴天霹靂,最終隻剩下一片空白,她安靜地看著他消失不見的身影,良久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他娶她如何,他不娶她又如何?涼家遭此大難,他們之間再也回不去了,這樣也好,讓她從此斷了念想,了無牽掛。溫祁玉,再見應不再相識!
三年後
初春乍暖還寒,一縷縷的寒風透過破舊的窗紙,吹起室內的帷幔緩緩飄動,蘭妃受了寒,裹緊破舊的棉絮翻了個身,眉頭擰緊,麵色發青。
“阿蘭,阿蘭……”女子輕如棉絮的呼聲從遠及近,似乎就在她的耳邊絮叨。那熟悉而可怕的聲音,蘭妃驚得從床上坐了起來,眼裏滿是驚恐。
“誰,你是誰?”她哆嗦著爬下床,空蕩蕩的內殿看不到一個人,她跌跌撞撞推開門大聲呼喊著貼身侍女的名字,可是沒有一個人應她,平常冷宮裏總會傳來其他廢妃的尖叫或者哭泣聲,可是今晚卻安靜得可怕,沒有月亮,沒有星光,漫長的夜,黑無邊際。
濃重的黑夜,仿佛泅了墨汁,傾瀉在空蕩蕩的走廊,她猶如無頭蒼蠅,瘋狂的奔跑,可是無論跑到哪裏,那若有若無的聲音總是緊緊跟在她的身後,猶如催命的繩索。
“阿蘭,這麼多年不見,你可還記得我?”一盞影影綽綽的宮燈慢慢飄過來,昏暗的燭光照亮了女子的臉。
“啊!”她尖叫著捂住自己的雙眼,身體抖得如同篩子,所有的情緒都在此刻崩盤,“清渠,不,涼、涼夫人,冤有頭債有主,不是我害死你的,不是我害死你的,別殺我,我們曾經是好姐妹呀……”
花容失色,曾經嬌媚的臉因為過度害怕而變了形,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蘭妃跪在地上拚命磕頭,額間滲出絲絲血跡。
“好姐妹?當初不是你說要將我千刀萬剮嗎?”女子尖銳的聲音刺破黑夜,利劍般刺入她的胸膛,蘭妃抬頭,驚恐的發現女子的麵皮一寸一寸從臉上掉落,身上的肉也一塊塊掉下來,腥臭的血流了一地,她原本清秀的臉瞬間變得麵目全非,她低頭,腐臭的味道撲鼻而來,蘭妃尖叫著往後跑,隻見紅色的身影快如鬼魅,堵住了她的去路。
猙獰的笑容,聲音帶著蠱惑,“你不是喜歡剮刑嗎?你自己動手,還是我來?”
“求求你,別殺我,我錯了……”蘭妃匍匐在地上,尖叫發狂,已是恐懼至極的模樣。
隻聽“鐺”地一聲,雪亮的匕首閃過寒冷的清光,掉落在蘭妃的麵前,腐爛的手抬起她瘋狂而驚恐的臉,女子露出陰森的笑容,白骨半露,“撿起來,自己解決,乖……”
柔聲細語,好似情人低語,可是那場景卻詭異至極,蘭妃突然止住了哭泣,目光變得呆滯,一刀一刀捅向自己,仿佛毫無痛覺。一片片的肉被鋒利的刀刮下來,血肉四濺。
濃黑的夜,一盞幽黃的燈,一個正在瘋狂割肉的女人,冷宮變成了名副其實的吃人地獄。
一雙明亮的眼睛隱匿在黑暗中,默默觀望著眼前的一切,直到那個女人白骨森森的倒在血泊之中,她終於露出了查不可覺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