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火星濺在身上,就繞開幾步路,來到店鋪內,從腰間取下牛角短刀,拔出皮質刀鞘,遞給了鐵匠師傅。
“艾依瑪爾,我這短刀不中用了啊,能否給我重新磨蹭磨蹭?”他用疏勒語搭訕道。
大胡子接過短刀看了看。“照我看,你這短刀該淘汰了,應該換一把新的,至少該換一把更加優質的刀。”
那人將最後的肉串吃完,用衣袖抹了抹嘴。“我哪有錢換好刀?我這刀都將就用了快五年了。”
“你不是沒錢換好刀,而是你把錢都用在了刀刃上。我說的不對嗎?沙烏題。”
他哈哈笑了笑。“你隻說對了一半。你看我這刀,塗抹了羊油也不管用,經常生鏽,到處是缺口,現在連剝羊皮都費勁了。”
鐵匠把刀還給了他。“你的客人在後邊,如果你想見的話。”
“不急,我在你店門口等著。我要看看他們。”
鐵匠把敲打好的烙鐵丟盡水缸裏,一股熱氣蒸發出來。“他們此刻或許剛入城。我勸你還是去穩住你的客人,那可是一個瘋子,‘鎧甲’。”
“他若真是瘋子才好呢!”
鐵匠從火爐裏夾起另外一根燒紅的烙鐵放在鐵墩上,小聲說:“我說鎧甲,你可不能兒戲。那瘋子會搞亂事情的,就像上次一樣差點出事。”
“好吧,我就聽你一次。但是我這把刀,你還是替我磨蹭一下,不然除了當作信物,還真就一點作用都沒了。”
“磨蹭一下不費事,就怕過後當不成信物了。”鐵匠掄起榔頭繼續捶打。
“我這又不是寶刀。”
“嗯,提到寶刀謝木謝爾,我就來氣。”
“或許他吃了迷魂藥,漢人給他吃的。”
這時,一個拄著丫形藜杖,披著細條發辮,身穿毛織灰色長袍,佝僂著腰的老媼從鐵匠鋪後場,步履蹣跚來到了門楣下。
鐵匠見狀,趕緊找來一條毛毯裹在老媼頭上。“你這是要暴露我們啊,混蛋!”
老媼從身上摸出一塊骨頭,那是一塊羊扇骨,隻是已經變成了灰黑色。“你們看,這上麵沒有裂紋,說明這是天意。而這天意就是神祗默認了他們,”老媼解釋說。
“那是騙鬼的話,有多少羊扇骨燒過後會有裂紋?”鐵匠使勁敲打了一下烙鐵。
“這骨頭可不是我撿來的。不是你們特意選來讓我燒的嗎?”
沙烏題有些惱怒。“經過你的手一燒,就不靈驗了。”
鐵匠忽然笑了笑。“我也覺得奇怪,為啥自從漢人來到這裏後,你燒扇骨就接二連三不靈驗了呢?”
老媼豎起丫形藜杖往地下一頓。“那是因為,他們是真正的神祗。”
“瘋子又再胡言亂語了。鎧甲,把她弄走,”鐵匠對沙烏題說。
“看,他們來了,”沙烏題眼睛盯著大隊人馬。
街道兩旁的路人紛紛避讓,有不少人佇立著脫帽致敬。對於楨中城的居民來說,漢使一行人屬於異類。普通人見到他們,除了表示敬意,更多是各種好奇心後麵滋生的傳聞。有些人當麵豎起大拇指,背後誰也不知道他真正的用心究竟怎樣。
他們即將經過鐵匠鋪時,那個老媼突然拄著丫形藜杖橫到了路中間。班超立即勒馬停住,盡管來者似曾見過,但他還是發問:“何人攔我?”
田慮騎馬前進了幾步,與班超並排。“此人乃巫婆,班大人莫非忘記了?前者,曾攔我於赤水橋,揚言有凶兆,後司馬大人果遭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