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早晨。
位於陽明山上的白宅一如以往的寧靜,青綠的楓樹環繞著宅邸,撲鼻而來幾縷素馨花香,園丁正推開鏤花大門準備出去清掃一夜的落葉。
春末夏初,空氣中已然隱隱浮著燥熱之意。
餐廳裏,偌大餐桌上隻有兩個人在用餐,陳嫂把飯菜端上桌就輕巧地退下了,來去不留痕跡,不愧是白宅的首席幫傭。
此刻,桌上是五碟賣相極佳的小菜和一小鍋顆粒分明見真功夫的清粥。
雖然這個早晨和過去幾年來的每個早晨都一樣,但白其昌卻心神不寧的吃著粥,幾度欲言又止。
他要怎麼開口?
叫他怎麼開得了口啊
不如就別開口了,用寫信的好了,把自個兒對他的恩情從頭述說一遍,看這孩子能不能不看僧麵看佛麵,就接受了他要說的事,雖然這麼做著實違背他施恩不望報的初衷,他也隻能硬著頭皮做了。
唉,越想越鬱卒,想他白其昌一生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偏偏生了這麼一個寶貝女兒讓他不省心,臨老了還要為她操心,真是命苦啊!
元善騰將老人家的煩惱糾結全看在眼裏,他慢條斯理、麵不改色的吃完兩碗粥,規矩的放下碗筷,這才抬起眸來直視白其昌。“有什麼話就說吧,伯父,再這麼憋著,恐怕清淡的粥也不消化了。”
“啊--你、你知道我有話要說?”白其昌暗暗鬆了口氣。總算是引起善騰的注意了,再演下去,他的五官都要扭曲了。
元善騰好笑地說:“是的,我知道您有話要說,您直言無妨。”
表現得這般明顯,不就是要他主動開口嗎?
伯父使來用去,千年不變都是這一招,他已在這宅裏生活了十幾年,還會不明白嗎?
“是你要我說的哦。”生怕他反悔似的,白其昌強調了遍。
元善騰莞爾一笑。“是我要您說的。”
想來事情跟某個小妮子有關,伯父才會如此難以啟齒。
“那我就告訴你……你聽好了--”小心翼翼的觀察著元善騰的臉色,白其昌假咳了聲虛張聲勢,這才吞吞吐吐的說:“呃……我說善騰啊,人非聖賢孰能無過,就算犯下什麼彌天大罪,也可以戴罪立功啊你說是不是?人活在世上不可能都不犯錯,你呢,宰相肚裏能撐船,就包容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吧……那個--允婕要回來了。”說完,緊張的觀察著當事人的反應。
雖然他說的語焉不詳,但該說的都說了,不知道這麼說,善騰聽不聽得懂?
說真的,這些年來,這孩子變得益發莫測高深,他是越來越摸不透他在想什麼了。
白其昌還在忐忑不安,元善騰聞一知十,完全聽懂了。
他眯了眯眼眸,眼裏波瀾不興。
也該是時候了,她終於知道要回來了……
“哦?什麼時候?”他狀似漫不經心的問。
依照他的了解,白家父女都有被逼急了才狗急跳牆的毛病,所以那個小妮子回來的時間若不是下午就是晚上,再不然就是淩晨的飛機,隻有這三種可能,其中又以第一種最有可能。
“那個……”白其昌硬著頭皮說道:“今天--下午。”
若非拖到不能再拖,他也不想講啊。
果然。元善騰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我知道了。”他淡定地問:“幾點的飛機?我去接機。”
聞言,白其昌立即慌亂搖手。“不,不用了,你那麼忙,我叫司機過去接就可以了,跟你說不是要你去接她,那丫頭算什麼,怎麼可以勞煩你去接她呢?”
“我堅持。”元善騰嘴角含著笑意。“我們是一家人。”
白其昌瞬間抖了下。
要命,善騰在笑,但他怎麼沒在他眼裏看到笑意?不但沒有,剛剛好像還有一陣冷風吹過……
好吧,年輕人的恩怨,他們自己去解決,他年紀大了,禁不起血壓忽高忽低,還是別介入比較好,以策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