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一隻蒼老的手掀了門簾走了出來。
來者是位年過半旬的老婦人,形容枯槁,滿頭銀霜白發,拄著拐杖的手顫巍巍的,好像每走一步都要耗去大半的氣力。沉悶的咳嗽聲在寂靜的屋裏聽著格外刺耳。
“你個老太婆剛剛說什麼?”剛剛出言嘲諷的男子起身衝著她惡語言道。
老婦人卻也絲毫不見懼怕,似是教育自家幼孫一般,搖頭歎道:“凡是對山神不敬者,都不會有好下場的。”
眾人皆是一愣,那男子聞言更是氣急敗壞道:“你這老太婆竟敢咒我?”說著,提刀便衝她走去,那眼神,怕是起了殺意。在場中人有不少是武林正道人士,自是看不慣此等行徑,便有人起身將他攔下——
“眾目睽睽之下,對一老弱婦人動手,豈非大丈夫所為。”
此言一出,立時引來一眾人的附和,那男子的同伴見狀,心覺不便與眾為敵,便也上前相勸,男子這才收了刀,一臉陰沉地坐回了位置。
那挺身相攔之人轉身向老婦人躬了躬身,安撫了對方一番,這才客氣地詢問起關於山神的事。眾人聞言也都安靜下來,洗耳恭聽。老婦人歎息一聲,卻是娓娓道來——
相傳,五十多年前,此處曾居住著一個叫烏麻族的部落,部落裏的人幾乎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世代信奉山中的山神。每年都會從村中挑選一位孩童自幼奉為神使,待神使滿六歲那年,便送於深山之中獻給山神食用。
聽到此處,顧穎黎微愣,不禁想到當初自己被祭河神的事,心中不免五味雜陳,封建迷信害死人呐。
思緒輾轉間,老婦人的聲音依舊低沉沙啞地說著,仿佛從遙遠的部落傳來:“那年,正好是族長的孫子做了神使。就在他滿六歲被送上山的那天,是他的父親,也就是族長的兒子親自送他去的。可畢竟是自己的兒子,他父親不曉得是出於好奇不是擔心,竟是大著膽子偷看了祭典!結果,他的父親便被山神吃了,而那神使卻是從此生死不明。”老婦人說到這兒,猛咳了兩聲,似是想得出了神,半天也沒有再說話。這時便有人忍不住好奇心,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老婦人歎息一聲,又繼續道來,“後來,部落裏的人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終日,生怕山神會被激怒,降下懲罰,便又匆匆選出名已滿六歲的神使給補了上去。此番惴惴不安的過了幾年,也未見山神動怒,部落裏的人這才放下心來。可後來發生的事,卻才是烏麻族的噩夢……”
老婦人說,烏麻族世代靠山而生,一次有幾個族人上山砍柴的時候竟瞧見了族長的孫子,更發現他竟在偷練族中的禁術。而沒過多久,山神竟然就消失不見了,族人驚恐不已,認為山神之所以會拋棄他們,定然是族長孫子沒有完成祭祀,還偷練禁術,惹怒了山神。族長一怒之下,便集合了族裏的人一起上山去抓人,卻不成想,族長的孫子竟成了惡魔,反將族人全數殺害。族長深覺愧對先祖,愧對神明,便在先祖牌前上吊自縊了。
老婦人說到此處,神情中帶了一抹激憤,一陣猛咳,一股子不把最後一口老血給咳出來就誓不罷休的氣勢,足見對那族長的孫子有多恨之入骨。可在顧穎黎看來,卻覺得,人家族長的孫子極有可能是出於自衛反抗罷了。本來嘛,你丫一群人拿刀追著你砍,你還能熱情地把脖子洗幹淨了送上去?當然,這話她是不能說出口的,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一個半大的孩子就是有再大的本事,也能大到屠村嗎?便聽那老婦人眼神悲涼地繼續道:“那一夜,也是這樣的一個雨夜,仿佛整個天空都被染成了血紅……”
顧穎黎汗顏,噯噯噯,誇張過頭了啊。
有人問出了與顧穎黎同樣的疑惑:“可一個孩童,他究竟練了怎樣的禁術才能殺光全族裏的人呢?”
老婦人又咳嗽了兩聲,心情倒也平複了幾分:“這個我這老太婆便不知道嘍。”
“傳說而已,何必那麼較真呢?”有人不以為意道。
眾人默了片刻,便聽又有人道:“老人家,冒昧問一句,既然山神已經不在了,為何還有山神祭典呢?”顧穎黎望過去,此人正是方正吟。
“山神雖不在,但它卻在此處設下了詛咒。”
詛咒?眾人皆是一愣。
便聽她繼續道:“今夜乃烏麻族祭祀山神之夜,若是有入擅自踏入山神之地,便會遭到責罰,定無生還的可能。”
眾人懼驚,剛剛那個嘲諷山神的男子聞言嗤之以鼻:“滿口胡言,危言聳聽!老子偏不信這邪!”此間他喝了不少酒,借著酒勁兒上來,一拍桌子,提了刀便奪門而去,一行的同伴有攔的,也有跟著起哄的,推拿下,便有好幾人膽大的,借著酒意跟了出去。外麵的那些土著自然是攔不住他們的。便瞧見那幾人沒入了那一片漆黑無邊的叢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