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頭聲響壓過一室的吵雜聲,孟清華的眼淚停不了,從小就陪在她身邊伺候的斜月是她最為看重的人,也是少數受她信任的人,她怎能令她受這等的屈辱。

孟清華支撐著要起身,她骨子裏有著大家千金的倔強和驕傲,可是她試了又試,不僅起不了身,而且全身的力氣像被抽空,除了刺骨的疼痛再無其他的感受。

不對勁。

莫名而起的靈光一閃而過,她心中微微發寒。

她隻是不小心絆了一腳,並未摔得特別重,怎麼就見紅了?

肚子的疼……不,不隻是肚子,她的胸口無來由的發疼,更甚於腹痛,若隻是不慎動了胎氣會渾身痛如刀絞?

又一次的驟痛讓口吐猩紅的孟清華無法思考,她隱約感覺到這不是意外,可是渙散的意識逐漸抽離,那雙曾經明媚的秋水瞳眸有如燒燼的炭火,光采漸弱。

“你這奴才太無規矩了,你是說我故意不救媳婦兒嗎?我有多疼華兒全周府眾所皆知,你……你居然想把髒水往我身上潑……鍾嬤嬤,給我掌嘴,重重地掌嘴!讓她認清楚誰是主人,誰是奴才,不準再尊卑不分!”

“是的,夫人。”

穿著鴉青色短襖褙子的婦人一臉刻薄樣,兩頰嚴厲的深紋如刀刻,她二話不說上前拉起滿臉是血的斜月,肥厚的大掌像鐵扇般,使盡全力的摑去。

原本就磕得一頭血的斜月哪禁得起鍾嬤嬤一下重過一下的巴掌,不到十下,原先清麗秀慧的瓜子臉已腫得不成人樣,嘴角的血漬緩緩流下,陷入奄奄一息的昏迷中。

見狀的凝暮、驚秋及碧水連忙跪地求饒,一左一右的攙扶住斜月,唯恐她被活活打死。

但是她們不但救不了斜月,反而被鍾嬤嬤一人一腳的踹開,下腳的力道十分狠,踹在胸口令三人硬生生的吐出一口鮮血,或跌或倒的飛了出去,無法再起身。

這幾個忠心耿耿的丫頭全是孟二小姐孟清華出閣時的陪嫁丫環,和她情分甚深,服侍的時日皆不短,少說有十年光景,個個都是忠婢,心中隻認定一個主子,那便是她們家小姐孟清華。

因此這幾名丫頭在某些人眼中就顯得相當礙眼,能除之就不會留下,最好能陪著她們主子一同“上路”。

崔氏,大老爺周端達的繼室,也就是孟清華名義上的婆婆一聲令下,她身邊眉清目秀的大丫環斜月首當其衝成為第一個遭殃的對象,抵不住鍾嬤嬤的下手狠厲,她的氣息漸弱。

即使親眼目睹自個兒丫環受罰,孟清華想開口求情也力不從心,下腹的疼痛像是一道無聲的催命符,她感覺有什麼在流失,鼻翼間充滿腥濃的血腥味,痛得她無法發聲。

唇咬得血跡斑斑,如她湧出喉頭的鮮紅。

誰來救救她,她不想死……

眼眶蓄著淚,孟清華不甘心的水眸流露出想活下去的渴求,期盼著有人伸出援手,她不能死。

孩子……她的寶貝,讓孩子平安的誕生吧!她不再爭了,隻要她的孩子有機會來到人世。

但是,沒人聽見她的懇求,一次疼過一次的絞痛逐漸麻痹她的知覺,她的手腳已然痛到麻木。

“夫人,大少奶奶的情況瞧著不太樂觀,請讓林大夫快過府一瞧,婢妾在這兒求您了……”

……是巧姨娘

居然是她來求婆婆?

神智快要渙散的孟清華忽地眼神清亮,清楚地看著她一向最為疏遠、憎惡的美婦一臉焦慮地跪在崔氏麵前。她是公爹的姨娘,自己與巧姨娘並不親近,甚至是多有蔑視,可是在生死垂危的一刻,為什麼是巧姨娘心急地為她求醫,而非向來寬和、對她嗬護有加的婆婆為她擔心?

難道是她弄錯了什麼,婆婆對她的好是別有用心,而巧姨娘才是真心待她和善的?不然婆婆為何遲遲不肯吩咐鍾嬤嬤延請大夫,反而一再拖延,任她徘徊在生死關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