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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歡?”他一臉錯愕,總覺得她在說件就算山無棱、天地合也不可能會發生之事。

紀非在他又開始歪著頭時,扶正他的臉龐問。

“你喜不喜歡天上的浮雲?”據對他的觀察,他閑來無事時最愛待在屋頂上盯著天上的雲瞧。

“喜歡。”

“喜不喜歡春姨的烈酒?”記得每回過年,他都會把每個酒壇給喝空見底,然後叫春嬤嬤明年要再多釀一些。

“喜歡。”

“那喜不喜歡我?”

他答得很順當,“喜歡。”

“瞧,這就是喜歡了。”她緩緩漾出笑,笑得真心實意,笑得純粹。

皇甫遲不明白她在經曆過方才之事後怎還笑得出來,但不可否認的是,眼前的笑,的確是他自來到了人間以後,所見過最美的笑意。

紀非不舍地看著他這副表情,“記住我這時的笑臉吧,或許往後我就再也沒法這麼笑了。”

他心房一緊,“為何?”

“將來,我將會殺更多更多的人,我的雙手不隻會染上血腥而已,我會變得殘忍,我還會變得麻木,我將再也不能這麼溫柔了。”

不是不會,而是不能?

既然那麼不喜歡她的身份,以及那些早就被安排好的未來,她為什麼不逃開呢?難道說人間的親情比起自個兒還要重要?她將她自身置於何地?

“皇甫。”紀非一手揪著他的衣袖,像是再也承受不住,身子開始大大地顫抖。

“嗯?”

她眼中盈滿了淚水,“我難受……”

皇甫遲將她攪進懷裏,聆聽著她埋在他胸口的嗚咽。

這時的她,感覺就像個女孩了,會害怕、會因殺了人而不知所措,她不必再勉強自個兒冷靜麵對那些殘忍的現實,她不必那麼快就提早長大,一心強迫自個兒成為所有人的期望,她可以不堅強的,她也能就這麼待在他懷中放心的流淚。

“可以不放開我嗎?”許久之後,當哭聲歇了,她窩在他懷中悶悶地問。

皇甫遲思索片刻,“可以。”

“可以這樣站上一個時辰嗎?”她不想動,更不想走,她還不要回去又當回那個紀氏一族的紀非。

“可以。”

她忍不住抬起頭,“站上一宿?”

“可以。”皇甫遲以指拭去她眼角的殘淚,語氣還是很溫和縱容。

“一輩子呢?”

他想了很久,最後實際地道。

“若你有空的話,可以。”隻怕最先受不住的會是她。

她怔怔地,“我開玩笑的……”

“可我向來都是認真的。”

相處這麼久以來,深知他性子的紀非,也知道他是認真的。

盡管對於道座人間,他懵懵懂懂、一知半解,可他有顆實誠的心,他永遠都是坦然的站在那兒,這個不會說謊的修囉,說的做的,比任何人都來得真誠。

他總是真的,從不摻假。

他是真的好奇,真的擔心她,真的無所求的將她放在心底縱容,不像他人,總是利用與被利用,雖然他渾身都是冷冰冰的,但他胸口為她而生的這一點暖意,也是真的。

紀非將臉靠在他的胸坎上,感受著他久久才一回的呼吸,隔著他的胸膛,她聽見他的心跳,一聲一聲的,在這深秋裏,格外的悅耳動聽。

次年仲春,京中傳來消息,紀蓉被殺了。

這回得手的還是沁王,紀非很確定她的身份已經暴露,因近來造訪這座山頭的刺客一日多過一日,雖然他們全都被皇甫遲的結界給擋在山下,始終不得其法上山。

“我借了她倆十一年的命,我得還。”紀非定定地道。

皇甫遲站在書房角落的陰影裏看著她,感覺她似乎又長大了點,不隻是外表更像個青春正妍的少女,就連內在也變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