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要嫁人,那麼,她也不會繼續留在這山頂上了,她那一大家子族人都望穿秋水地等著她回去,她當然會離開這兒回到需要她的族人身邊,再也不需要他陪伴……也再不會留在他的身邊。
她就這樣,把他扔在一邊了?
心房好像突然被一隻無名的手給攥緊了,一鬆一握間,有些疼,他一手撫著胸坎,思緒來回滾了好幾翻,明明就是一件與他無關的事,可他,怎麼就是覺得不舒服呢?
或許是因為,她在說這話時,麵上的神情,沒有絲毫的留戀……
他不是早在幾年前就知道她已許了人嗎?怎麼今日忽然把這事提到他的麵前,他就有種不是滋味,打從心底頑固地想要抗拒的感覺?而這抗拒的感覺一旦升起,它就像滔滔奔流的大江,怎麼也克製不了。
但他甚至連個原因理由都沒有,他憑什麼攔著她不讓她回去成親?就算這件婚事其實是皇家與紀家的穩固結盟,而非一場單純的婚事,他也沒有理由不讓她回去幫那個什麼太子是不是?
那他這又是怎麼了?
紀非不知他心底在劇烈翻湧些什麼,在一邊淡淡地道:“當然,前提是我要能活著回去。”
不隻是她,銳王與沁王深知,這是他們下手的最後良機,因此她返京的路程注定了不會平穩,不過幸好紀家方麵也有所準備,長年派駐在邊關的小叔撫遠將軍紀尚義,早已請旨回京,大約會在三日後親率一支陣容龐大的紀家俬軍,為她回京的路途護航。
三日後,聽聞她要離開這兒回京,小鎮上陸陸續續來了許多人想要為他們送行,就連住在鄰山的大小和尚也都到了。
派了一整支私軍前來迎接紀非的紀尚義,手底下的人馬將整座宅邸團團圍了個嚴實,甭說是送行的人,就連隻蒼蠅也飛不進,當然更不可能讓他們有機會接觸到紀非了,於是人們隻好站在宅邸外邊,隔著身形魁梧的軍人們遠遠的看著。
當身著華服的紀非一手扶著春嬤嬤步出宅邸大門時,原本高聲嘩談的人們倏地靜了下來,出現在他們麵前的,不再是幾年前大年夜時醉酒的鄰家女孩,是個氣質雍容、神態凜然的少女,不是他們這等尋常百姓可輕易碰觸的。
在紀非登上馬車前,拖著去雁老和尚一塊兒前來送行的小百草,站在人群裏高聲喚著她,說是要給她臨別贈禮。
紀非看著那個雖是長大不少,但還是缺了兩顆門牙的孩子,被蘭總管領著來到她的麵前,猶未聽見他說些什麼,一柄藏在他袖下的匕首倒是竄了出來,直刺向她的胸坎。
在這麼近的距離下,她沒能來得及躲開,但其實也不需躲,因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旁的皇甫遲已一手握住那柄匕首,另一手化為手刀貫穿了小百草的胸口,毫無慈悲與猶豫。
皇甫遲抽回沾滿鮮血的手,小百草便軟軟地癱倒在地。“我也不想的……”
他的嘴角涎著鮮血,目光一如往日的清純天真,“可我爹娘,在他們手裏……”
紀非輕輕推開猶護在她麵前的皇甫遲,並抬起一掌要一邊見狀奔來的紀尚義冷靜點。
她低首看著血泊中的孩子,恐怕這孩子至死都不知道,她在春嬤嬤頭一回告訴她,這孩子是突然來到鄰山要求去雁老和尚收養他時,她就對他存有戒心了,隻是她沒有證據,也不想對個孩子做些什麼,所以就一直容著他在鄰山監視。
看來皇甫遲的結界,真的是讓束手無策的銳王給傷透了腦筋,因此在她臨走前,銳王說什麼都要小百草拚命一搏。
她輕聲說著,“放心走吧,你爹娘不會有事。”
小百草聽後咧開了嘴角,滿足地對她笑,站在他們不遠處的去雁老和尚,看著皇甫遲那還滴著血的指尖,眼中有陣掩不住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