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
“混血的異族,半人半魔。”
“怎麼可能……”燕吹笛呐呐幾不成言,像是一下子被抽光了身子裏所有的力氣。
“你居然是個魔子……”近二十年……沒想到這個秘密竟瞞了他二十年。
“這不可能……”燕吹笛下意識地搖首,難以接受地哽聲反駁,“師父,你知道我是凡人的!”哪會有這麼荒唐的事,他是國師的徒兒,是師父引以為傲的愛徒……
皇甫遲清冷地問:“你倒是說說,你何時起像過凡人?”難道他都忘了,他自小就與一般人間的孩子不同嗎?
燕吹笛呆愣愣地看著他,知道他所問出的這句話,不但是鍾靈宮中所有人心中深埋的疑問,亦是他自個兒自小即解不開的謎團……可盡管如此,自他懂事起,他還是盡力去忽略它,不想去挖掘這背後可能藏著的秘密。
“不會的,師父,我不會什麼半人半魔的……”他眼中泛著淚,聲音充滿了乞求,“師父……”
極度痛過之後,隨之而來的是無盡的心冷,皇甫遲看著燕吹笛極度需要有人來幫他否認的目光,冷冷地對他道。
“給本座滾出去。”
“師父!”
一旁的蘭總管也忍不住啟口,“國師大人……”
皇甫遲頭也不回走至紀非的身旁,蹲下身子將她抱起後,他像聽不見背後燕吹笛的哭聲般,抱著紀非離開了這座處處火光的鳳藻宮。
“師父……”
燕吹笛哭著追出殿外,可陣陣吹襲而來的凜冽風雪,卻掩去了皇甫遲一夜之間映成孤獨的身影。
一夜大火後,次日清晨再度來臨時,昔日巍峨的鳳藻宮已被燒成一地斷垣殘壁,嫋嫋餘煙不斷扶搖直上天際。
站在一地灰燼之前,皇甫遲聆聽著身後猶疑的腳步聲並未回首,經由蘭總管的稟報後,他麵無表情地側過臉,看向昨夜就已知發生何事,卻拖拖拉拉直至現下才趕來的皇帝。
墨池閃避著皇甫遲陰鷲的眸光,戰戰兢兢地躲在戶部尚書紀尚德的背後,小聲地告訴皇甫遲,他希望國師大人能讓他們帶走皇後的屍首,好讓他們在六日後為紀非舉行國葬,而自他登基以來就開始修築的皇陵,也已為這位已故的墨國皇後留下一席位子。
皇甫遲瞥他一眼,“你已經利用了她的一生,今後,你沒資格再擁有她。”
當破曉的霞光投映在天際霓裳般的雲朵上時,皇甫遲才頭一回明白,其實,他也是個有血有肉的修囉,在很久之前,他雖不明白什麼是愛,卻早就懂得了什麼是恨,早在紀非嫁入這座皇宮之前,早在她死的那一刻……他不僅明白了什麼是愛恨嗔癡,他更明白了什麼是無能為力。
既然她的一生,都已徹底奉獻了出去,什麼都沒能留下,那麼,這些貪婪的凡人,再也不能利用她什麼了吧?
他總算是……能夠擁有她了吧?
“國師……”已是滿頭花發的紀尚德含淚地啟口。
皇甫遲抬起頭,冷冽的目光像是要凍結他們的靈魂深處。“本座之所以仍留在這兒,是為她。今後你們這些凡人好自為之。”即使紀非已離開了,但他卻無法置她的心願不顧,她放不下的,始終都是那些百姓,與她心心念念的女兒。
“那皇後……”
無視於紀尚德懇求的目光,與皇帝躲避又恐懼的模樣,無意交出紀非屍身的皇甫遲轉身大步離開鳳藻宮,以免他會在下一刻殺了這些紀非在乎過的人。
鍾靈宮的寢宮內,蘭總管以袖拭去泛在眼角的淚,想上前勸勸自回來後就一直伴著紀非一動也不動的皇甫遲,可看著皇甫遲那雙與人前不同,此刻寫滿了悲痛與哀傷的眼眸,到了他嘴邊的話,又再一次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