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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的裏去並沒有改變什麼,日子依舊似水在流,他的腦中再怎麼塞滿了她的一顰一笑、她的倩影,他仍舊是那個被她再次丟下的修囉,苦苦強忍著心痛與孤獨,一心一意守在原地等著她,隻盼望她能如她所言,在投胎轉世後再回到他的身邊來。

“……你何時才能回來我身邊?”

每當月兒盈滿,清輝似層銀紗撫過大地時,皇甫遲總會站在天台上看著早已不複存在的鳳藻宮。

投胎轉世,她明白她選擇了什麼嗎?

一旦她轉世,那麼將來就不在有紀非這個人,就算他僥幸能找著她,喝過孟婆湯的她將不會認得他,她不會再記得他們以往的種種……那麼,就算她僥幸真能投胎,屆時他懷抱著滿滿回憶該擱哪兒去?他該如何去麵對已遺忘往事前塵的她?

而她,還會再喚他傻鷹嗎?

他早該在他還不明白什麼是愛時就牢牢捉住她的,他早該在當年就帶著她遠走天涯,不理會這見鬼的凡間俗事的,正因為他的什麼都沒有做,才讓她落到了今日這等下場……

“回來。”他喃喃輕喚,“你回來……”

那夜過後,皇甫遲終於倒下了,按人間的說法,就是病了,這讓時時都處在噩夢邊緣的蘭總管,差點為他急白了滿頭的發。

“蘭爺爺……”聞訊趕回宮的軒轅嶽,萬沒想到回來所見著的,就是躺在病榻上的師父。

蘭總管對他搖搖頭,拉著他到一邊對他細聲說出了這幾個月來的驟變,並在軒轅嶽難以置信時攬著他的肩,要他堅強起來,身代師職撐起整座失了主人的鍾靈宮。

纏綿病榻的皇甫遲,時睡時醒,渾渾噩噩過了十幾日,每日就隻是在醒來後癡癡地捧著手中銅鏡,看著已身在鬼界的紀非。

一蓬蓬搖曳的青焰色鬼火,在鏡中閃閃爍爍,照亮了紀非的側臉,也映亮了皇甫遲無聲滑下的淚,就在這時,鬼後突然出現在鏡裏,朝他猙獰一笑,登時皇甫遲手中的霧鏡碎裂成兩半,斷絕了他尋找她的最後一線希望。

他再也見不著她了……

自霧鏡碎了後,皇甫遲病得更沉了,連著十來日也不睜眼,軒轅嶽紅著雙眼,日日都守在病榻邊不肯離去,後來在體力不支時,這才被蘭總管派來的人架去歇息。

直至某日,始終守在榻旁的蘭總管聽見了陣嘶啞的低喚。

“蘭……”

“老奴在。”見他總算清醒,蘭總管欣喜地湊上前。

皇甫遲勉強睜開沉重的眼簾,卻沒見到那個一直在他的胸坎上睡到六歲,這才被蘭總管揪著耳朵帶走另睡一室的孩子。

“……燕兒呢?”

蘭總管呼吸一窒,淚水頓時浮上了幹澀的雙眼。

猶不清醒的皇甫遲喃喃說著,“天色晚了,該叫那孩子回宮吃飯了……”

經他這麼一說,始終堅強撐著的蘭總管再也禁不住,噗咚跪在地上,麵上老淚縱橫。

“國師大人……”怎麼會病成這樣……這教他日後怎麼去見皇後娘娘?

“燕兒又出宮去玩了嗎?”

“出去玩了……”蘭總管用力以袖拭去淚水,強打起精神哄著他,“燕兒帶著嶽兒出門去找龍王玩呢。”

皇甫遲不放心,“別教龍王給欺負了……”

“不會不會,燕兒那麼聰明……”

久久沒再聽見皇甫遲接下來的話音,蘭總管低首一看,這才發現他又睡著了。

蘭總管心痛地為他蓋妥錦被,小心翼翼取走擱在床畔已碎裂的霧鏡,一想起以前紀非也總是鏡不離身,他兩手掩著臉,將破碎的哭聲埋進掌心裏。

“娘娘……”

不遠處案上的孤燈,焰花伴隨著蘭總管低低泣音,一同度過這清冷的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