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聽說要上街,無瑕顯得很歡喜,路上李靈昀也沒有帶太多隨從,隻帶了一個一向使喚的叫安川的小廝。
換上一身錦藍色繡竹長袍,黑發由玉冠束起,腰間懸有一塊白玉無瑕的如意玉佩,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李靈昀一派儒雅富貴的風華。
“公子,我們要去哪?”無瑕興奮地問。
“隨意逛逛,讓先生和晴姨能獨處一會。”李靈昀輕柔地回答,一麵又囑咐著無瑕:“你可別四處亂跑,我和安川看不住你,走丟了可不好。”
無瑕鄭重地看看頭,下一刻卻還是興奮地這兒看看那兒瞧瞧,顧不得之前的承諾和身後緊跟的人。
街上總是人多熱鬧的,新鮮的事物也是奇多,無瑕總是在人群中忽而鑽左忽而鑽右,鬧得李靈昀隻能無奈地緊緊盯著。好容易見無瑕走累了消停了一會兒,李靈昀便帶著她及安川上茗香小樓小歇。
興許是不停地因看到好玩的東西而興奮得直呼而極渴了,無瑕捧起茶盞咕嚕咕嚕直喝了大半盞,李靈昀笑著抿了口茶,忙叫她慢些,生怕她嗆著。
“怎麼到了街上什麼對你來說盡是稀奇的?你以前住在外頭的時候沒見夠嗎?”李靈昀見無瑕放下茶盞眼睛還不住地向茶樓下張望。
“以前我是住在城外的,一年也進不了幾次城呢,進城也多是有事兒,所以很少在街上逗留。”無瑕轉頭回望著李靈昀答道,不禁想起在村裏的日子,想起了阿秋、紅玉和良生。“姐姐都不曾來見我了呢。”無瑕忽然伏在桌上幽幽地歎了口氣。
“阿秋姐姐興許忙著了,過兩日一定會來看望你的。”知道無瑕想家了,李靈昀忙輕聲哄道。
無瑕又張圓著雙眼眨巴眨巴地看向李靈昀,“公子,你除了我還有其他朋友嗎?”
李靈昀聽到無瑕的話,麵上表情有些複雜,似乎有些悵然,似乎又有些喜悅,抿了抿嘴道:“有,都是自小的朋友。”頓了頓,又道:“小時候常玩在一起的,後來有的已經進了仕途,有的隨父左遷,有的,和我一樣為了試舉正在苦讀,久而久之也就疏離了,隻有偶爾還會獨自聚聚。”
小時候?無瑕歪著小腦袋仔細聽著,看著李靈昀想著,你才十歲呢,卻有分小時候了?
隻歇了一盞茶的功夫,無瑕便已經坐不住了,“公子,我們再玩一會在回家好不好?”
“好。”
“那我們現在去那裏看看好不好?”無瑕指著茶樓下圍著的人群。
“好。”李靈昀還是一貫地溫和應允,隨無瑕下了茶樓,安川忙付了茶樓緊跟上。
好不容易擠入人群中看清,回頭卻發現李靈昀已經不在身旁,無瑕緊張得左顧右盼地忙尋著李靈昀淹沒在人群中的身影,忽然肩上被輕輕一拍,慌忙轉頭,見是李靈昀,無瑕安心地一笑。
“為什麼那個小妹妹頭上插了支草?”無瑕看著被人群圍住的兩個人,不禁好奇。
那頭上插了根幹草的小女孩不過四、五歲模樣,站在一婦人身邊,身上穿著灰蒙的粗布補丁衣,抬著頭好奇地張望著圍觀的人們,眼神純淨如水,一點也不知道她此刻的命運。李靈昀心中不忍,讓安川拿了些銀兩贈給跪在小女孩身旁的婦人,見她收下錢後轉身便走,婦人見了感激地對他們又叩又拜,李靈昀淡淡地搖搖頭,對無瑕說:“那是草標,因為草表示賤物,插上草的物品便是表示對主人已經不值錢了,意思是要賣的——她是在賣女兒。”
無瑕吃驚地回頭看著那個正在起身的婦人,她拔下女兒頭上的草連忙扔在地上,滿臉涕泗橫流,眼中明明盡是對女兒的愛意,“那是她的女兒啊!對她來說怎麼會不值錢呢?”
“哪是不值錢才賣的?是在是因為太缺錢又沒有值錢的才把自己覺得珍貴的賣了。誰會去花大價錢買那麼小的丫頭?公子給的錢遠比她標的價高了。”在一旁的安川不禁唏噓到,口氣一樣盡是惻隱之情。
李靈昀點頭,隻憂愁地看著地麵埋頭走著,的確,若不是因為實在有迫不得已之處,那婦人又何苦那麼拋頭露麵地跪街賣女呢?
無瑕聽著不禁心酸,駐步轉頭,人群已經遮掩了剛才那對母女,她突然什麼也不顧地往回跑,她要去和那個母親說,無論多苦都不能不要了女兒,苦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她這麼堅信,是因為她想到了曾經那一張因三餐不飽而枯瘦的臉,她想到了夜燈下自己補著衣服卻依然舍得買新衣服給她的阿秋——想到了一直愛護著她的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