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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慢的,她深吸口氣,鼓起勇氣轉過頭,朝清醒之後,就刻意逃避著,不敢注視的那扇門看去。

門縫下,透著廊上的微光,那一線微光亮著,但仍有陰影。

她知道他坐在那裏,背靠著門,坐著。

心頭,像被他無形的大手,溫柔的包握住。

待回神,她已無法控製的來到門邊,悄悄跪坐了下來,將額頭貼在門上。

雖然仍隔著門,她卻幾乎能感覺到他的體溫,好像能聽見他的心跳。

她是這麼、這麼的需要他。

可是,她也曉得,她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不能再這樣對他,不可以再這樣利用他。

這輩子,沒人待她像他這般。

從來沒有……

過去這麼多年來,她向來隻相信自己,也隻在乎自己,從不相信、也不在乎別人。

任何人。

但如今,她卻害怕他會因為她的自私,失去一切。

她已經瘋了,早已失去所有,在這世上,她唯一還有的,除了自己這條苟延殘喘的賤命,就是他了。

她必須做對。

所以即便再不想,縱然她隻想永遠躲在黑暗之中,逃避這一切,她仍強迫自己張嘴開了口。

“阿峰。”

他在第一時間,回答了她。

“我在聽。”

她懷疑他一直都醒著,那讓眼眶又微濕。

“我很抱歉。”她悄聲道。

“你不需要抱歉。”他沙啞的說。

“我需要。”她喉嚨緊縮的道:“我不該欺騙你。”

“那你把門打開,讓我進去。”

她深吸口氣,微哽再說:“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不要。”他斬釘截鐵的說。

他的拒絕,讓她一楞,啞聲道:“我還沒說是什麼事。”

“我不會和你離婚。”他粗聲說。

心口驀然抽緊。

她捂著唇,壓下一聲喘息,卻壓不下上湧的淚。

“我們……你和我,根本不了解對方。這些年,你從來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就像我,連你以前是做什麼的,都沒問過。”

“因為那不重要。”

她含淚自嘲的笑了,“那當然重要,我們隻是假裝它不重要。”

他沉默著,半晌,才道。

“你想知道什麼?”

她說這些,並不是想知道什麼,她隻是想放他自由,想說服他和她離婚。可是,當他這麼問,她才發現她其實想知道,想知道關於他的事,關於這個男人的一切。

她閉著淚濕的眼,咬著唇,沒有回答,怕她問了,他會答,怕自己又傻到癡心妄想,可他卻自顧自的說了起來。

“我是在這城市長大的。三歲的時候,我媽過世了,我爸和人合夥開公司,常常不在家,所以把我丟給外公帶。外公是八極拳的高手,我的武術就是他教的。你呢?三歲的時候你在做什麼?”

門裏的女人靜悄悄的,沒有回答。

他屏氣凝神的等著,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有那麼幾秒,他幾乎以為她不會再理他,然後他聽見她好小聲、好小聲的說。

“我住在美國……”

他鬆了口氣,緩聲再問:“你爸媽呢?做什麼的?”

她遲疑了一下,才又說:“我沒有爸爸,我媽是餐廳的服務生。我七歲的時候,她出車禍死了,我被送到了社福機構。”

七歲還好小。

他心口緊縮著,背靠著門,看著前方牆壁上的壁紙花樣,啞聲再道:“我七歲時很討厭上學,常常蹺課,被外公逮到就得去祖先牌位前蹲半天的馬步,然後得拿牙刷把家裏的廁所洗得亮晶晶的,我從小就很擅長洗廁所,所以你看,你並沒有那麼不了解我,我真的很會刷馬桶。”

這話,讓她笑了出來。

那笑,很小聲,十分短促,還帶著一點哽咽,但那是笑。

他閉上眼,深吸口氣,真希望能打破身後這扇該死的門,將她擁在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