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天涯轉身——不敢再看眼前相依相偎的人。那種手握乾坤的霸氣,而今隻剩愴然。

是非成敗轉頭空,他一生自負,唯我獨尊,到最後,卻什麼也沒能守護住,無論是雲溟滄海、秦鉞,抑或是寧淨雪。

浮雲陰,悲風旋,寒浪血色,夜月空圓。

“小鏡子……”一聲疼惜的呼喚,讓寧淨雪恍惚,仿佛回到了八年前,許言帶她在花中穿行。

她回首,看到夜修羅以劍支撐的身形搖搖欲墜,那一身墨色衣衫,鮮血浸染。

她奔過去,扶住他,“許言哥哥……”

未盡的話哽咽在口中,她哀傷地看著麵前的男子——八年前,她丟下他一個人跑掉;八年後,她同樣要轉身,棄他而去,一顆心翻滾著疼。

夜修羅用盡全身力氣抬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痕,“別哭,小鏡子,有許言哥哥在,許言哥哥保護你。”

“許言哥哥……”

“噓”。

夜修羅跪坐在地上,頭抵著她的,仿佛倦極。寧淨雪便不再說話,安靜地在他懷中——陪他到最後一刻,是她能為他做的唯一一件事。

良久,夜修羅笑了,輕輕道:“它生根發芽了……”

“什麼?”寧淨雪初時以為是自己的錯覺,遲疑了一下才發現真的是夜修羅在說話。

“它生根發芽了,彼岸花。”夜修羅看著寧淨雪,一點點倒下去,“我的身體裏,也有一顆彼岸花的種子,現在他生根發芽了,就要長出來了。”

“許言哥哥——”寧淨雪驚叫著要扶他,他卻擺擺手,示意沈星河過來。

沈星河上前,夜修羅看著他,虛弱至極的人,眼神卻決絕得可怕,“你知道怎麼做,死神體內長出的彼岸花,足以震懾邪靈……小鏡子,你要用一生去保護她……”

“許言哥哥,許言哥哥!”

寧淨雪驚恐地看著那個黑衣男子神色急劇變化,痛苦至極,而又欣慰至極,然後,一朵妖豔的花破腹而出,邪肆地扭動——而黑衣男子俊秀的容顏上,所有的神色都散去了,一派至空的平和。

沈星河手中銀芒閃現,點點寒光射向彼岸花——彼岸花終於不再扭動,舒然綻放,竟是同夜修羅臉上般的至空平和之氣。

這一支彼岸花,足以震懾暗黑世界的邪靈。

沈星河摘它在手,眼中不見喜悅,隻有哀戚之色。他摟住泣不成聲的寧淨雪,“你的許言哥哥,至死都在守護你,無論是八年前,還是八年後……”

海水一波又一波地湧上來,血色漸漸散去,終於平靜澄清起來。

一輪明月穿透烏雲,射出萬千光華,靜靜地注視著這片每時每刻都在上演著愛恨糾纏的世界。

寧淨雪倒在沈星河懷中,“許言哥哥會去天國嗎?”

“當然,他會在天國一直守護他的小鏡子。”

“秦鉞會去天國嗎?”

“當然,她會在天國一直守護她的天涯。”

逝者已矣,活著的,還將繼續下去未知的征程。

寧淨雪,沈星河,封天涯,上官雲端,寧天策,肖逝水……或攜手相伴,或躑躅獨行,悲,苦,喜,樂,嚐過的人知道。

最月長情,年年桂華如舊。

(完)